中國利益的角逐(3 / 3)

本文基於的一個業已被普遍認同的前提就是,在作為本世紀結束之際重大特征的廣泛的擴張運動之中,太平洋地區,尤其是東亞,成為了所有國家近期和遠期利益的焦點所在。在歐洲和美洲地區,已不可能再發生重大的領土上的變化;但是在此之外的那些局勢未定眾人關注的世界,某塊地區的現實意義更多地是在於它和上述焦點地區的交通上的關係,而不是其自身的價值。舉個例子,金礦資源隻使南非具有暫時的重要性,這種重要性會隨著金礦的枯竭而消失;但作為通往印度和遠東的道路上的重要據點,南非就有著長期的、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被忽視的價值。

同樣的,蘇伊士地峽、利凡特和波斯有著根本的重要性。不過,前文已試圖表明,當前更急迫的事情是在這些地區建立一種將決定對蘇伊士航線的未來控製的政治環境。

這些地區以及其他因素,由於它們的獨特價值與相互影響,構成了體現在亞洲問題之中的世界總體局勢的戰略特征。在這種背景下,一個國家應依照自身利益而行事,同時適當地照顧到其他國家的權利,對這些權利不能僅僅用世俗的、本質上因時而變的眼光來衡量,還需要參照人類的法則並不能完美表達的那些永恒的正義標準。在這樣的框架中,強大的情感力量必須處於適當的位置,情感因素隻有恰如其分,才可能處於理性思維的正確引導之下並發揮積極的作用。不過,一個國家的聰明才智更多地是體現在是否能通過和他國的合作來加強自身力量方麵。這種合作基於利益的相當一致,如果這種一致又表現在了國家特性和傳統方麵,就會有助於共同理想的生成,而持久、和諧的合作的產生前景也會大為明朗,因為從休戚與共的感情中產生的健康思維將使利益更少地具有自私性。德國、英國和美國就應該被維係在這樣的一條三邊紐帶之上。它們不必結成同盟,但必須以被血緣關係所加固的共同利益為基礎,步調一致地行動。

在東亞和太平洋,美國和德國、英國的利益雖不盡相同,也十分接近。如果認識正確,那麼這三個國家雖然是追求同一目標的競爭對手,但不應成為敵人。因此,美國在感情上應站在英、德一邊,幫助擴大它們的影響,從而增進共同的利益。有關英、德與東方的交通對我們的影響是間接的,又是在我們自己的日常活動遠未涉及的地區進行,因此很不容易引起我們的關注和同情,而更多的理解也就顯得十分必要了。假如我們能有這樣的明智認識,美國和英國、德國之間自然也會有更多的相互關照。

於是反過來我們也會要求並得到來自德國和英國的與我們之所施相應的注意和同情。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我們三國各有各的方向和要求,我們也能達成默契,在利益重合的地方一致行動。在蘇伊士航線和巴拿馬航線這兩條最重要的交通線中,前者從政治上看隻關係到德國和英國,而後者則對我們必不可少。如果雙方都能夠顧及對方的需要,並給予或是積極幹預或是道義支持之類的幫助,就象英國在美西戰爭伊始不支持組成反美聯合那樣,大家也就不需要考慮對當地進行政治幹涉了。當共同利益需要時,我們應根據對形勢的正確理解共同行動;在此之外,每一方的份內之事應不受幹涉,錯誤的插手常常使最親密的朋友反目為仇。

基於上述道理展開的關於巴拿馬周邊戰略局勢的討論已有很多,不過在此再就門羅主義說一兩句也並非不合時宜。將持續存在下去的新的形勢已極大地改變了美國的對外政策,使其走上了擴張之路,但這並沒有削弱反而還加強了美國的如下觀念:可以對巴拿馬地峽輕易地施加軍事影響的地區不能受歐洲政治製度的波及。舉個例子,如果某些人預計的一個變化確實會發生,也就是說荷蘭並入了德意誌帝國,最好讓人們現在就知道,我們也必須明確表示:我們不同意將庫拉索島也並入德國。巴拿馬地峽對我們的特殊意義是它將美國的太平洋和大西洋海岸連接了起來,另外它也是對我們至關重要的連接大西洋和遠東的兩條主要交通線之一,所以我們不會同意將庫拉索這個加勒比海中的堡壘再行轉讓,就如我們也不會考慮獲得地中海上的馬洪港以作為我們打贏和西班牙的戰爭的一個成果一樣。

因此我們必須公正、冷靜地考慮當事雙方的利益,切實顧及我們所打交道的國家的想法和基本需要。在思考過程中,既要拋棄任何成見,也不能感情用事,感情的作用不應妨礙形成客觀、公正的判斷。亞洲問題的演化需要幾年而不是幾天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傳統的信條或許不會發生什麼變化,但根據當前現實依然需要考察它們。一條交通線是否重要很大程度上由東方問題決定,因此經由蘇伊士的較短航線才日益重要,這條線經過地區的政治和軍事局勢也更多地處於變動之中,地中海地區也成為了重點關注對象,重新獲得了以前曾享有的突出地位。出於同樣的原因,加勒比海由於其對巴拿馬地峽的意義,也具有了從未有過的地位,而門羅主義對該地區的運用也顯得更重要了。太平洋地區對美國也日益具有多方麵的意義,它既是一個日益開放的廣大市場,也是一個交通要道。而且美國在該地區新獲得的地盤也給它帶來了更多的機會,加大了它對於該地區的責任。而已經存在的蘇伊士運河和將要出現的巴拿馬運河的重要性則集中體現了當前變化的本質特征,與此同時這兩條運河的使用又是這些變化的促進因素。無疑,麥哲倫海峽的地位將由巴拿馬地峽取代,而地中海的頂端則取代了好望角。

這樣,新的形勢導致了非洲和美洲南端的相對孤立和重要性的下降,它們過於遠離作用於各國政策的當前變化趨勢。這些地區對於交通要道的意義已經較小,它們的重要性隻能來自於自身的物產了。因此,是否還有國家利益上的緣由促使我們運用門羅主義去支持那些對我們並無好感、地理上又處於對巴拿馬地峽有效影響範圍之外的亞馬孫流域以南的美洲國家?這樣做究竟是出於認真的政策考慮,還是出於情感或純粹的習慣?現實是否證明我們應該保持對上述地區的責任,即使這可能幹擾我們在更至關重要的地區采取有效行動?一言以蔽之,盡管門羅主義所依憑的觀念並未過時,反而還由於最近的變化而被強化,門羅主義的運用難道不可能需要變革,以加強它在某個區域的作用,或減少它在另一個地區的運用?

西班牙殖民帝國的瓦解和東亞危機的臨近導致的另一個影響重大的情形是兩個偉大的英語國家的接近。這個事實鮮活可見,而且由於英、美清晰可辨的當前和未來的利益一致性,正處於客觀的發展之中,雖然雙方間還有著不少由不愉快因素導致的瘤疾。英美接近不僅僅是一個情感上的過程,雖然雙方間由來已久的情感適逢其時地發揮著非常強大的作用。起首要作用的依然是物質因素——利益的一致;緊接其後的是感情上的互助,從美西戰爭的起源中雙方都看到了這一點。這場戰爭明顯地表明這兩個國家都有著支持被壓迫的受苦者的理想,隻不過相對的孤立淡化了對世界其他地區的這種同情。

在美國,人們已睿智準確地看清了上述情形。不過,存於人們心中的一些簡單的迷惑又不無道理地影響著對於正在南非進行戰爭的英國人的同情,因為南非戰爭所圍繞的問題正是當初的美國革命為之戰鬥的,而且一旦人民沒被給予代表權,向他們征稅就是粗暴的壓迫。這個原則其實為英國和我們所共知,隻是英國暫時的違背令我們反感。由於英美兩國都認識到彼此間有著共同的觀念和理想,在美西戰爭和南非戰爭中都有著一方對於另一方的同情。這也表明了整個人類正趨於統一,這將在時機成熟時得以實現,而不能為強力或急躁所驅使。美國內戰的結局、意大利的統一、新的德意誌帝國的倔起、大不列顛帝國聯邦思想的活力都說明了人類正趨向於集合為更大的集團,並進而形成或多或少正式且範圍清晰的政治同盟。而戰爭則在推動並鞏固這些進步方麵起著首要作用。借助於戰爭,美國的團結得以維護,意大利的政治統一得以實現,而德國人則擁有了共同的情感和一致的利益,這是德意誌帝國的存在基礎。戰爭也促進了英國和其殖民地之間的心心相印,從而使帝國聯邦設想能盡快轉化為具體行動。沒有戰爭,這個轉化是不可能的。同樣,為了將英國與美國間的相互同情轉化為積極的行動,並使美國樂於歡迎並報答由此而來的英國給它的無價支持,也需要戰爭的壓力,需要在一國受外來幹涉威脅時,它的姐妹國家能予它以支持。

當然,戰爭肯定是一種災難,給人類帶來最多痛苦的災難之一。不過,此時需要認識到,雖然‘仲裁’這個詞頗為人所喜愛,但這僅是因為這個詞的美好內涵,而不是因為人們對於當前形勢已經有了全麵、理性的分析。在兩年之中已經發生了兩場戰爭,而任何一場戰爭所關係到的正義目標都不可能依靠溫和方法得以實現。當美西戰爭爆發時,西班牙的殖民地區已有四十萬人死於悲慘的長期饑餓,這很大程度上是西班牙人為鎮壓由自己幾個世紀的壓迫和一次又一次的違背諾言激起的反抗而采取的重新集中政策造成的。進行對西班牙的戰爭的理由在於我們有權出於簡單的人道原因進行幹涉,以及西班牙業已不可能以對被統治者無害的方式來管理它的殖民地。用不著再相信西班牙人的新允諾,這不一定是出於對他們的誠實的懷疑,而是因為持續的失敗已證明他們根本不具備實行正義的、健康的統治的政治能力。

英國進行與南非的德蘭士瓦共和國的戰爭的理由既在於與以上相似的解除壓迫的幹涉權利,也在於一個多世紀之前我們的先輩為之而與宗主國開戰的普遍原則,即‘不是以代表權為基礎的征稅就是暴政’。一般地,英國並不為住在海外且處於不良統治之下的英國臣民強行索取公民權。不過,德蘭士瓦百分之九十的收入由英國居民所創造,為此英國主張德蘭士瓦國家給予後者平等的待遇以作為回報,但這被拒絕了。需要記住的是,在南非,不僅英國和美國的首要信條自由遭到了踐踏,而且曾鼓勵外國人前往德蘭士瓦的五年內可獲公民權的法律競在五年期未到之時就被修改了,於是應有的權利遭到了剝奪。

說英語的英國和美國分別參加了上述兩次戰爭,而且參戰的一方都從沒有參戰的另一方,且僅從這一方得到了真誠的同情。相對而言,這種情形在德蘭士瓦戰爭中顯得不是那麼引人注目,部分因為南非的問題不是非常明朗,讓人一目了然,但主要是因為美國的許多生於異國的公民對他們的出生之地仍有著一股親近之情,而不怎麼受對於美國利益的認識的影響。

不過,英、美之間依然有著堅實的聯合基礎。我們兩國的相互理解已經開始,不僅在利益和傳統方麵,也在平等和法製這些觀念方麵。隻要這種認識日趨深入,兩國之間就會越來越為共同的精神所維係,並可能建立聯盟意義上的聯係。為使這個集團在種族和精神上都更臻完美,其他的條頓大家庭成員也應加入,而德意誌帝國尤為重要。對此可以等待,人為強求這一過程的早早實現絕非明智之舉。當然,需指出的是,英、美日益接近作為這個過程的初始階段,對於第三方的加入有著最大的促進作用。

作為結論,可有如下的認識。當前的時代和行動的需要業已表明了英語種族之間進行長期合作的可能,而且和我們有著同一的語言和種族起源的德意誌帝國也可能加入共同行動之列。充滿希望的跡象已經出現在未來的地平線上。在過去的世紀中,各種因素使歐洲拉丁國家的權力和影響與條頓國家相比顯得相形見細,然而意大利的統一卻使事情有了明顯的變化。而且,新的意大利在地中海上處於戰略中心位置,而地中海對於歐洲的重要性甚至遠大於加勒比海對於美國的重要性;另外,政治考慮還使意大利和法國分別位於了政治平衡天平的各一端。

意大利的上述態度和拉丁和條頓國家的根本需要是吻合的。後者要保證其在對其至關重要的利凡特地區的主導地位,因為蘇伊士運河的安全對作為海上強國的它們必不可少。頗具意義的是,形勢使意大利這個最具傳統的拉丁性的國家和條頓國家有著密切的政治聯係。這樣就保證了我們能繼續發展與對基督教文明的博大精深貢獻甚多的拉丁文明的合作。而且,對當今時代尤為重要的是,意大利這個偉大羅馬的直係繼承者已清楚地明白了其利益所在,並且將以意大利為中心恢複拉丁文明的光榮,而這會增進已從拉丁文明中獲益甚多的各國的普遍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