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如果你不是我大哥,馬上拖出去砍了!”太後大怒,手中的佛珠向申鉞擲了過去,打在他麵前的地板上,索斷了,佛珠撒了滿地,滴溜溜地轉,滿室都是彈跳轉動的聲音。
申鉞沒有伏下請罪,直直盯著他的妹妹。
太後深深呼吸了幾口,強壓下滿腔怒火,緩緩走過來,道:“大哥,看看我這滿頭白發,為的是誰?我為的都是秋兒,我唯一的兒子。你不會不懂得我的感受。”
“阿暄,豹兒也是你的兒子。”申鉞慢慢地說。
申豹也是太後的兒子。
這句話,絕對驚破天下。孀居二十一年的太後,怎麼會有一個十七歲的秘密兒子?要是稍微走漏半點風聲,整個皇室必為之崩潰。
申鉞本以為妹妹會大驚失色,渾身顫抖,甚至歇斯底裏,或者當場暈倒。
太後彎下腰,一粒一粒地收拾地上的佛珠,右手拾起,交到左手兜起的衣襟裏。佛珠在衣襟裏來回碰撞,發出微微的碎響。
她一邊撿一邊說話,手很穩,沒有絲毫顫動,和她的聲音一樣。
“大哥,你別以為這樣捏造,我就會饒了豹兒。”
“阿暄,我沒有騙你!”申鉞老淚縱垂。自從他剪下阿桃的一縷長發,和三弟一起將全家收殮安葬,多少年了,他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眼淚了,哪怕是在聽到豹兒將被處死的消息時,他也不曾流淚。阿蘿進宮求情歸來,渾身濕漉漉暈倒在雨水裏;阿蘿稀裏糊塗,瘋瘋癲癲;妹妹要自己去逼冉冉,從而要冉冉去逼和夏,他都不曾落淚。
如今,見妹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肯輕饒,他終於落淚了。虎毒不食兒,她為何這樣狠心?
“大哥,你沒有見過嫂子在我麵前懇求的模樣,天底下能夠這樣委曲求全不吝性命的,隻有母親對兒子。若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她怎麼會親自來求我?自從她養父養母死後,你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避著我,嘴裏不說,都藏在心裏呢。奉旨參加宮宴,坐得遠遠的,冉冉幾姐妹,從來不帶進宮裏來讓我瞧瞧,都藏在家裏頭。我早早說過,將冉冉許配給秋兒,你百般推脫,也含有她的意思吧。”太後說。還差幾顆,地上的佛珠就撿好了。
是的,阿蘿一直在府中撫養兒女,如老母雞護小雞一般,從來不準冉冉他們進入宮廷半步,自己也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入宮。八年前,皇後莎蓮娜產後大出血薨了,太後提出迎十一歲的冉冉進宮立為皇後時,他婉言謝絕,隻推說冉冉自幼體病多弱,因為心知阿蘿絕對不會同意。
“那就好好保養著吧,有合適的,我自會為侄女賜婚。”太後微笑著道。
隻為這一句,冉冉一直在府中養到十八歲,任媒人踏破門檻也不能出嫁,日漸憔悴,問她哪裏不適,她浮著薄薄的微笑搖頭說很好,一日竟驟然投了水。阿蘿哭得呼天搶地,怨他沒有違命抗旨早早將女兒嫁人。那時候,他心中痛悔,不亞於阿蘿,覺得太後不過一句玩笑,自己何苦信守?然而,女兒醒來之後,稀裏糊塗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如同換了一人,整天鬧出無數笑話,他反而不敢嫁女。待她稍微清醒,和秋娶了新皇後,他才鬆了一口氣,聖旨到,著冉冉嫁與無雙王和夏為妃。
不管對兒子,或是對女兒,他都隻顧太後之命,不曾負起父親的責任。
怨憤漸生,他俯視著太後,歎息似的道:“若不是皇上一時心血來潮來府中遊玩,就不會看見冉冉和豹兒,也不會將豹兒帶來宮中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