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女青年這種病:生個孩子就好了
蘇美等
時間多得沒法打發,隻好把它交給回憶、夢境:“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心情起伏不定……守望一段分居十年的婚姻,把青島大學老師蘇美熬成了一個多愁善感、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女青年”。
2012年9月,她懷孕了。35歲高齡孕產,跌跌撞撞,險象環生……文藝成了無知的代名詞。2013年6月,孩子出生,丈夫回來了,婆婆、月嫂,尿布、夜啼、人歡馬叫,她又添上不適、抑鬱,“文藝病”越發成一種頑疾,不得不治!這亂糟糟、煙騰火燎的生活,最後治好她的文藝病了嗎?蘇美親自為本刊撰寫了她的心路曆程……
2002年3月的一個周末,蘭州外語學院足球場綠草如茵。我抱膝而坐,45度角仰望天空,腦海立馬浮現文藝電影中女主角的身影。“喂,喂!”——咦,這麼快就遇見了表白的男主角?我笑靨如花地扭頭,一個汗巴巴的短褲男生衝我揮手。“你,快走,我們在這兒踢球呢!”我尷尬地回過神,落荒而逃。
我1978年出生在新疆喀什一個軍人家庭,1994年考上西安外語學院,畢業後在蘭州外語學院當老師。這件事後,我每次去足球場,都能看到這個踢球的男生,一來二去就熟了。他叫陳曉宇,比我大兩歲,西安交通大學畢業,是蘭州部隊技術兵。我倆一起吃飯、爬山,我告訴他我曾和父親騎軍馬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圍追野兔,在大雪封山時投喂快餓死的雪狼……惺惺相惜,我們自然相愛了。我母親卻如臨大敵!父親常年在昆侖山守邊防,一年中有大半年不在家,她怕我重蹈覆轍,苦口婆心勸我別嫁軍人!愛都愛了,怎可不嫁?因此力排眾議,我和陳曉宇還是在2004年5月結婚了。
同年7月,我們同回西安母校讀研。我辭了工作,一年學費一萬二,兩人花銷全靠曉宇微薄的工資。我感覺不適應,開始多愁善感、悲花傷秋,“文藝病”初見端倪。好在曉宇冷靜可控,還給我清貧的浪漫:我站在綠皮水桶裏他給我洗澡,幫我洗所有的髒衣物;天寒地凍分吃一碗肉絲麵,一起看櫻花……
2007年,我倆研究生畢業。曉宇要回蘭州部隊,我接到青島大學的聘用合同。哪知這一分,就是七年!
青島距蘭州三千公裏,坐火車要30小時,我隻能和他在寒暑假裏相聚,剩下便是無盡的等待。春天,我給曉宇打電話:“海邊櫻花樹全開了,風從海上吹過來,又軟又暖……”“那你去唄,海邊風冷,你穿厚點!”我撂下電話,穿著長裙就去了海邊。海邊到處是小情侶,熱熱鬧鬧的,看得我“文藝病”直犯。
“夜裏的海灘隻有潮聲,月亮漸漸上來了。海風若有若無,沿著海浪線前行,突然聽見有人哭,立即停住腳,遠處一個蹲坐的暗影嗚咽了兩聲,又悄然無聲了。四周依舊是機械的海浪聲,隻有我聽到了嗎?進退失據,徒然而立。想著該去勸慰一番,或者遞張紙巾,哪怕問個好,道個別,都算是有緣人……”臨水悲切到夜晚時分,我才回家。結果回去就發了40℃的高燒,整個人暈得下不了床,我還惦記著寫篇觀海文章。多虧鄰居女孩敲門,出去給我買藥。第二天,我跟曉宇訴苦,他在電話裏又急又氣:“為什麼不穿厚點,家裏怎麼不存常備藥?你能不能把自己照顧好?”我覺得委屈到爆。
我在一種無盡的等待中讀書、寫作、思考、翻譯,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看到夜晚的燈光裏,男人親密地拉著女人的胳膊,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感歎:“每一個女人都會從少女變成少婦。就像宿命的大手,猛得攥住我的八字黃箋,攥得我一身褶皺。但是很快,我就會變成寂寞的中老年婦女,寂寞的老奶奶,最後是寂寞的一把骨灰,我很期待。”曉宇其實愛我疼我。他知道我心裏委屈,幾乎每天一個電話,叮囑我帶齊東西出門;晚上睡覺前,交代我關好門窗,提醒我隨時帶傘加衣。我漸漸學會一個人生活:備用鑰匙一定有兩把,家裏藥箱準備齊,手機不會沒有電,身邊不離現金卡……但光有這些是不夠的,“一個人散步雖然很文藝,但是不幸福。而這孤獨,是隻能死等一個人,不存在別的選項。一個已婚的女人,卻遭受著未婚的焦慮,沒享受著已婚的待遇,卻喪失了未婚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