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她去了子午山,那可能是我們共處的半年裏唯二記憶深刻的地方,她曾推著行動不便的我徜徉在山頂公園的每一個角落,她在我身後,我明知道她看不見我的表情,我才敢貪婪地吸著每一絲花草的清香,那些無人問津處自在成長的野草,提醒我在無望的生活裏仍有生機。印象中我和她相處的日子裏,子午山的夏日是我們最親近的時候。可現在,她連我的手都不肯拉,我其實一直在等她問我小秋和金勝蓮,哪怕問我腿還疼不疼?畢竟這輩子我最狼狽的樣子她都欣然接受了,可她什麼也不問,溫順乖巧地像個洋娃娃,甚至聽到公司催我回去,她二話沒說,就要下山,如果她哭鬧我會不會舒服一些?我跟在她身後,恨恨的問自己:我是不滿她的體貼,還是不滿她體貼背後的冷漠?
想拽住她吼她,到底被她一瘸一拐的固執打敗了,背起她,才覺出她輕得嚇人,她的呼吸淺淺的,如果不是長發微微蹭著我的脖子,幾乎感覺不到她的生氣,心不由得就軟下來了,耳邊聽她一再叫著師兄,軟軟糯糯的,像她小時候的樣子,笑不由得就爬上了我的嘴角,這一刻她說什麼我隻怕都是答應的,可她什麼都沒說,也好,我願意和她這樣到老,不愛,但安心,就讓她不通世故好了,外麵有我,家裏有她,就是平靜安穩。
那晚到底沒趕回去,天啟給我簽的一個電影,劇組裏的女一趕檔期,幾場夜戲非在一晚上拍完,我手機放在小磊身邊,忙到早上6點,打開看,卻是她的一條短信:“師兄,我們離婚吧!”有點懵,腦子還沒從劇情裏換過來,短短一句話砸得我半天回不過勁來,裹著大衣縮在保姆車後座上,車外是人來人往,人聲嘈雜的片場,吊著威亞的替身,穿著古裝的格格小姐,副導演在高聲的發泄著不滿……。我突然充滿了無力感,現實是我無法回到舊時,前路是我可能保護不了她,過去是我曾經給了她如此失敗的婚姻,結論是如果不深愛確實應該放手,讓她找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秦小嫻的確不該在我身上繼續蹉跎,可是為什麼我回給她那個“好”字的時候,心裏會那麼痛?
離婚那天,我沒去,我把她藏了那麼久,不能在最後功虧一簣,我去了戲園子,離婚的事兒她果然沒有告訴師父師娘。那就讓我最後再幫她擋一次師父的怒火。冰涼的磚地,倒是能澆熄我心裏止不住的煩躁,她終於還是放開了我,陪我渡過最落魄的日子的她,卻在我鮮衣怒馬,被眾星捧月的時候選擇了離開,我真是看不懂她,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跪吧,跪到地老天荒,或許誰能給我一個答案。
師父到底沒有打我,他隻對我說:“小嫻說,放過你,也是放過她自己,你去吧!”我答不出話來,什麼叫放過她自己?好吧,如果這段婚姻成了這樣的不堪忍受,我真的該放了她!雖然她沒對我提出任何要求,我還是把所有身外之物給了她,如果這能補償她一年的時光,我願意給得更多,我知道她並不在乎錢,她是個連存折都不會打的人,可我不知道還能給她什麼?我隻是沒想到,我們的婚姻開始的那麼輕易,結束的那麼突然,她轉身的那麼決然,快到我還沒有時間問一個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