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正辨
正者一,邪者十,烏知正者之為正,邪者之為邪歟?曰:考其實焉爾。言者曰:“某正人也。”必考焉,其言與行果正也,猶曰無乃其跡然歟?必也本其情,情果正也,斯正人也。曰:“某邪人也。”必考焉,其言與行果邪也,亦曰無乃其跡然歟?必也本其情,情果邪也,斯邪人也。必本其情者為之,跡亦可以必信也。跡之未可以信者,有無之,有似之,有構之者也。以正人焉,俟之勿疑之也,有間之必辨焉,不陰受之也。以邪人焉,處之勿邇之也,有助之必辨焉,不陰受之也。審邪正之術循是也,不失矣。
抑未盡於是也。孰謂未盡?任與責之之謂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以天下之事考之,見未治焉,安得不任之以救其未治也?邪者曰:“已治矣。”則思曰:我之天下未治也。正者曰:“用是策可以治。”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見可以治焉,安得不用其策邪?邪者曰:“彼策也,不可用。”則思曰:我考之可用也,必也待其終而質其效。不戾於其始也,有賞,戾則有咎。未至於其終而質其效,賞與咎無所委焉。不苟然而易也,任與責之之術如是也。故正者得盡其道,邪者不得其間於冥冥之間,於計也素定,於信用也不輕以蔽,於號令也一,於賞罰也明,於治也幾矣。考之其實爾,此之謂也。不知正者之為正,邪者者之為邪,豈異焉?不此之尚而已。言者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因亦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於其言與行則未之考也。苟考焉,則亦其跡而已矣,或無之,或似與構之者也,於其情則未之考也。以正人俟之,或疑焉,有間之者則陰受之,不之辨也;以邪人處之,或邇焉,有助之者則陰受之,不之辨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邪者曰:“已治也”。邪者勝正者十常八九,以天下之事考之耶?則未嚐也。任正者之策,邪者曰“可置”,則必置之。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待其終而質其效,正者賞與咎耶?則未嚐也,其於是非用舍苟焉而已也。夫然,故正者不得盡其道,邪者得間之於冥冥之間,於計無必定也,於信用輕以蔽也,於號令也二,於賞罰也不明,於治也疏矣。正與邪兩尊焉,一曰而有敗,烏有職其責者歟?
或曰:“大賢大佞之不可以考其實也。”曰:子之言不可以考其實者,不以大賢之為賢,大佞之為佞,或無其跡歟?吾固言之也,無其跡則孰由而知之歟?必也本其情之謂也。本其情,是亦考其實矣,豈不可歟?知不循其跡,又不本其情,而欲知其賢與佞,顧非不可歟?然則子之言者,惡其跡之難知也。吾雲爾者,以其情而知之也,其意易者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