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曰禦戎之策。臣又聞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北虜與朝廷通好僅四十年,不敢妄動,今一旦發其狂謀者,其意何在?蓋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伺隙而動爾。今若敕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吾軍威大振,而虜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今事者皆知北虜與西賊通謀,欲並二國之力窺我河北、陝西。今若我能向擊敗其一國,則虜勢減半,不能獨舉。此兵法所謂伐交者也。元昊地狹,賊兵不多,向來攻我,傳聞北虜常有助兵。今若虜中自有點集之謀,而元昊驟然被擊,必求助於北虜。北虜分兵助昊,則可牽其南寇之力;若不助昊,則二國有隙,自相疑貳。此亦伐交之策也。假令二國克期分路來寇,我能先期大舉,則元昊蒼皇自救不暇,豈能與北虜相為表裏?是破其素定之約,乖其克日之期。此兵法所謂“親而離之”者,亦伐交之策也。元昊叛逆以來,幸而屢勝,常有輕視諸將之心。今又見朝廷北憂戎虜,方經營於河朔,必謂我師不能西出。今乘其驕怠,正是疾驅急擊之時。此兵法所謂“出其不意”者,取勝之上策也。前年西將有請出攻者,當時賊氣力方盛,我兵未練,朝廷尚許其出師。況今元昊有可攻之勢,此不可失之時。彼方幸吾憂河北,而不虞我能西征,出其不意,此可攻之勢也。自四路分帥,今已半年,訓練恩信,兵已可用,故近日屢奏小捷。是我師漸振,賊氣漸衄,此可攻之勢也。苟失此時,而使二虜先來,則吾無策矣。臣願陛下詔執事之臣,熟議而行之。此四事也。

其五曰可任之臣。臣又聞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今文武列職遍於天下,其間豈無材智之臣?而陛下總治萬機之大,既不暇盡職其人,故不能躬自進賢而退不肖;執政大臣動拘舊例,又不敢進賢而退不肖;審官、吏部、三班之職,但掌文簿差除而已,又不敢越次進賢而退不肖。是上自天子,下至有司,無一人得進賢而退不肖者,所以賢愚混雜,僥幸相容,三載一遷,更無旌別。平居無事,惟患太多,而差遺不行;一旦臨事要人,常患乏人使用。自古任官之法,無如今日之繆也。今議者或謂舉主轉官為進賢,犯罪黜責為退不肖,此不知其弊之深也。大凡善惡之人,各以類聚。故守廉慎者各舉請於之人,有贓汙者各舉貪汙之人,好循私者各舉請求之人,性庸暗者各舉不材之人。朝廷不問是非,但見舉主數足,便與改官,則清幹者進矣,貪濁者亦進矣,請求者亦進矣,不材者亦進矣。混淆如此,便可為進賢之法乎!方今黜責官吏,豈有澄清糾舉之術哉,惟犯贓之人因民論訴者,乃能黜之耳。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財賂者,亦強黠之吏,政事必由己出,故雖誅剝豪民,尚或不及貧弱;至於不材之人,不能主事,眾胥群吏,共為奸欺,則民無貧富,一時受弊。以此而言,則贓吏與不材之人為害等耳。今贓吏因自敗者,乃加黜責,十不去其一二。至於不材之人,上下共知而不問,寬緩客奸,其弊如此,便可謂退不肖之法乎!賢不肖既無別,則宜乎設官雖多,而無人可用也。

臣願陛下明賞罰、責功實,則材皆列於陛下之前矣。臣故曰五者皆有,然陛下不得而用者,為有弊也。三弊五事,臣既已詳言之矣,惟陛下擇之,天下之務不過此也。

方今天文變於上,地理逆於下,人心怨於內,四夷攻於外,事勢如此矣,非是陛下遲疑寬緩之時,惟願為社稷生民留意。臣修昧死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