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隻貓,祭念青春,是白塔的一種告別方式。
白塔花了好幾天的功夫,守在潤溪湖的橋下,為的是等到那隻好久沒見的白貓。
整整一年,他都沒見到這個舊友。
然而,他卻狠心殺死了它,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天晚上,白塔近乎以殘忍的形象展現在周紅平、謝文靜和藍紫若眼前。
如此荒誕。
他覺得他大學四年最引以為豪的是遇到他們,所謂一物降一物,絕不是斬妖除魔一般簡單,不出幾回合,勝敗已分。
想想看,如果他們四年前用年少輕狂加以形容,那麼現今可以用什麼詞語來替代呢?如果他們四人是兩對情侶,會不會顯得更加美滿無缺憾?
然而事實是,所有關聯青春的禱告,都是徒勞無益的。人的一生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掩飾,那就是愛,年輕的心與貧窮。
當他們從留守兒童走過來,從青澀年華走過來,從三好學生走過來,他們是愛國愛黨的四有新人,為汶川大地震痛苦萬分,又懷揣狹隘的角度為日本大地震幸災樂禍。他們熱愛民主自由,痛恨貪官汙吏,卻把他們自己養成了隻會吐槽謾罵的憤青,開始麻木於各種災難悲劇。
他們就是這樣的一代人,開始意識到青春的意義所在,誤解它作為每個人揮霍的資本的存在對每個人都公平,開始珍惜無關過多貧與富、善良與邪惡的校園生活,自由到可以放縱無度。
他們出生在尷尬的位置上,基本被80後所拋棄,又與整日玩qq飛車、整著火星文、聽著許嵩的90後格格不入,感到開放的信息,以致或多或少認同男女交歡的無限合理性。
每個時代都有高富帥與黑木耳,唯獨他們標榜自己是窮矮搓的毅絲,用以自嘲。
而今,他們隻是將青春走成有痕跡的人,把無辜的貓作為陪葬,留下長長的淚痕。他們四人相聚一堂,虛偽地為那隻死去的貓擺上喪宴。
好自私的青春。
想想,今天過後就是明天,明天過後大家不會再輕易逢麵。離開校園,是他們曾經獨立自強的夢想,也是如今戀戀不舍的寫照。
四年以前,謝文靜以她最為出色的喜劇意義開篇,如今她同樣以最華麗的方式結尾。
她酌下半杯白酒,臉色紅暈,從背包裏拿出一遝紙,上麵是古詩佳句。她要每人任意挑選四句,組成一首新詩,前提是要表現有多淫蕩就有多淫蕩,有多悶騷就多悶騷。
藍紫若欣然稱是,最先開了頭,站起來,喝了一小口酒,甩了甩劉海,慢慢念道:
夜深忽夢少年事,唯夢閑人不夢君。
勸君更盡一杯酒,從此蕭郎是路人。
謝文靜嫌她綴的詩歌明顯是閨怨詩,毫無新意,更不算什麼YY的東西,便以身作則,也合成了四句:
人生得意須盡歡,蓬門今始為君開。
天生一個仙人洞,脈脈無言幾度春。
謝文靜的這四句實在是讓白塔望塵莫及,隨後,他胡亂弄了一首:
春宵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
行人路上欲斷魂,夜深還過女牆來。
剛念完引來大家的恥笑,他們誇白塔不愧是風流人物。然而他這首絕句相比周紅平的黃段子,簡直是微不足道:
來生恐墮蠹魚中,從此君王不早朝。
**佳麗三千人,鐵杵磨成繡花針。
再然後,接來一陣又一陣的哄堂大笑,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他們曖昧到無以複加,卻僅僅是為逗趣來著?而繼而那肆無忌憚的哭聲,是為故意悲傷來著?
聽那喝醉酒的周紅平說,王田是我這輩子繞不過的女人。
周紅平對白塔說這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多大的人啊,就說一輩子,不勝其煩的白塔總想罵他妹的太“祥林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