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 作不叫的惡狗(1 / 2)

“當‘北奸’?!”

肖毅的選擇一出,汪鳴、梁騰保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探玉怔怔地盯著他,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這這……這還是那個一片丹心向著中州一身血氣怒對蠻夷的少年英雄麼?

“肖毅?你!”

三小姐桑文馨手捂胸口麵色漲紅,懊惱不已,心中已開始責怪自己怎會對這樣一個無骨無品之人暗生情愫,當真是瞎了一雙傲目……

“毅弟?這玩笑可開不得……”

世子桑烈皓稍顯鎮定,但顯然也認為他不知所謂。

“毅弟……這大伯所說的第一條路,‘作蠻狗、棄忠良、且偷生’,無非是對過去八年桑家無奈選擇的鞭撻,字字愧疚、滿含羞愧。現在我們是在商議今後方略啊!難道說還要繼續匍匐在蠻夷腳下,靠出賣良心和忠義乞求禽獸主子賞賜的一兩根骨頭,眼睜睜地看著同胞和百姓受苦受難而無動於衷,作那叛宗棄祖之狗?!”

桑坦疑惑地盯著他,不知道這向來鐵血悍勇的小子,突然又發什麼神經。

但向來脾氣暴烈的督傅桑琨卻沒有暴起。他手扶椅背不動不驚,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剛才在側室中見識了這小子的神奇,聽了他的釋疑,桑琨知道這小子,絕不該這麼簡單。

桑倫也沒有驚詫,反而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微笑。他微微抬手,示意肖毅說下去。

肖毅站起了身來,抿嘴一笑:

“作狗,那也得看作什麼樣的狗……”

見肖毅的摸樣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幾位少爺小姐才收聲仍帶憤懣地看著他,且聽他如何解釋。

肖毅毫不為意,麵對眾人雲淡風輕:

“我養的狗,你們都已見過。要說摸樣,它比最難看的土狗還醜,一身的疤痕癩印、肥碩腿短、毛發稀疏、口水滴答,說不出的醜陋猥瑣,當真是人見人嫌!可是它呢,從不在乎人們鄙夷的目光、嫌棄的口氣、怒罵的唾沫,一貫我走我路、我行我素……”

這話一出,廳中眾人頓時就想起了肖毅身邊那條醜肥狗“疤癩”來。

在大衝突那天,“狼都爾馳”發起麾下的一百隻蒼頭座狼撲向已如強弩之末的中州死士們時,是被誰鎮住的?

不就是這條醜肥狗麼?

看來肖毅是話中有話,眾人開始變得若有所思,麵上的憤懣疑惑之色稍退。

“當我還是個孩子時,疤癩還是條奶狗。那時的它可不醜,毛嫩膚平、憨態可掬。和我一起在山林裏謀食求生時,我很快就發現它比誰都狡猾,比誰都猥瑣,一旦發現比它弱的動物,它悄無聲息一撲而出;凡是遇見比它強的野獸,它卻偃旗息鼓遠遠躲開。就這樣一天一天,它開始變得強大,不斷能偷襲更強大的野獸,而且專揀它們的致命之處下口,雖然落下了一身的傷痕和癩印,卻一直沒有丟命。到了今天,我相信你們當中沒有一人會看不起它了。它平日裏從來不叫,但當日裏怒然一吼,一百隻蒼狼也視它為林中之王、萬獸帝尊!所以我說,作狗,作一條平日裏不叫、人見人嫌卻懂得進退,隻在關鍵時刻突襲強大獵物致命之處的惡狗,其實沒什麼不可以的……”

肖毅的口氣很平靜,也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卻漸漸讓少爺小姐們臉上的憤懣和疑惑消褪,內心開始起伏。

他轉向了霍探玉:“探玉,你覺得我們現在在三十六城同時起事,能一口咬死蠻夷麼?”

霍探玉皓牙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嗬嗬……陵南之蠻夷仍隻是小獸,還莫說整個蠻域之蠻夷這龐然巨獸。”他又轉向了汪鳴:“鳴哥,就算我們能繞開沿路兩城獸軍、迂回至望南城下,你能確保我們能攻下守備森嚴的郡城,又一舉生擒熊泰麼?”

雖然汪鳴很不情願,但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即使攻下望南生擒熊泰,蠻皇也能立即再任命一名新的都督,稍後再剿滅我們這幫手無利刃、身無良甲的疲遝之兵,該不費吹灰之力……”肖毅又笑吟吟地轉向了桑文馨:“小姑奶奶,你能確保中州燕國和魏國在我們起事時出兵鎮南麼?”

桑文馨也隻能搖搖頭。

“魏燕兩國若要鎮南,八年前就早該聯手出兵了。在他們的眼裏,陵南不過是一塊可有可無的雞肋,哪裏又比得上中州上京帝王之位的重要……”他又轉向了桑烈皓和桑坦:“烈皓哥,坦哥,我說這些,都是事實麼?”

桑烈皓和桑坦,都隻能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

肖毅邊走邊說,已緩緩走至了大廳中央的沙盤旁,一直平緩的口氣突然變得有些激昂起來:

“疤癩怕死,所以它在處處危機的叢林裏活到了今天不說,還不斷變得強大,所以‘且偷生’,有什麼錯?”他用手指了沙盤一圈:“如今陵南萬裏之地山河盡墨,三十六城皆布有蠻夷重兵,蠻域也因從陵南的掠奪不斷變得更加強大,物資和兵源又源源不斷投入陵南準備踏馬中原。而我們無外力可依,無強援可憑,光複陵南也隻有靠陵南百家和萬民,若要成事,首要條件便是我們自己要活下去,活到我們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如果我們沒有桑爵爺那樣一顆泣血苦苦隱忍的大忠心,沒有甘當‘北奸’背負滔天罵名的大胸襟,沒有作狗幾十年、準備長期打持久戰的大恒心,那就不過是空有一腔熱血,空求‘忠義’虛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