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深圳即遇連綿春雨。南國的雨跟北方的不同,不是那樣猶猶豫豫、纏纏綿綿。深圳的雨,來得暢快淋漓,去一會兒雨過天晴,剛將雨傘收攏,雨又傾盆而至,澆你個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從長城大廈朋友家出來,已經10點多了,我去7路車站等車回宿舍。
車站靜悄悄的,候車亭下一位小姐翹首等車。瓢潑大雨借著風勢又傾盆而至。我穿著雨衣,又打著雨傘。雨越下越大,穿著深色套裝的小姐被橫飄著的雨水打透了,像一隻落水的燕子。
仍不見7路車的影子,偶爾馳過的幾輛的士都載著客人。
打著雨傘又穿著雨衣的我,見被雨水淋透的小姐,頓生同情之心,手中的雨傘稍稍向小姐偏去,想擋住橫飄來的雨水,小姐卻讓開了。
戒備是人的本能。在這個特定的環境裏,小姐完全可能誤會我的好心。於是,我向候車亭另一邊走去,與小姐保持著距離。
仍不見車的蹤影,仍下著瓢潑大雨。
一會兒,候車亭另一頭的小姐向我走來:“請問幾點了?”她明明戴著表。我看表,呀!11點多了。再看站牌,7路車收車了。我隻好準備走回去。可在深夜裏把一個單身女子留在空無一人的車站,總覺得有失教養。想送小姐回家,見她如同驚弓之鳥,又怕讓她誤解。真沒想到,一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竟使人陷入兩難之地。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人心是這樣難以溝通。我正猶豫著,小姐大概看出我要走的意圖,急得好像要哭了。
“小姐,”我還是開了口,“可能沒有車了,你又沒有雨傘,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不!不!”小姐囁嚅著。“那我走了。”我走出候車亭。“喂--”那小姐顯然又怕又急,情不自禁地叫我。我回頭,等待著她。她猶豫片刻,終於移步與我同行。小姐告訴我,她剛從外地來深圳求職,住在親戚家裏。雨,還在下,但小多了。我將雨傘讓給她,自己穿著雨衣徑直朝前走,使她和我保持著隨時可以撒腿就跑的距離。
我們在深圳黃木崗西區宿舍路口停住了,顯然小姐不想讓我知道她住哪幢樓。直到此時,她也沒有放鬆最後的戒備。我將雨傘讓給她,她推讓了一會兒,終因雨大還是接受了。
分別時,小姐說:“臨來深圳前,父母告訴我,對人要戒備,和誰都要保持距離。”
我笑著說:“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就錯在人心難測。”
“怎麼將傘還給你呢?”小姐問。
“有兩個辦法:一是回家後順手扔進垃圾箱;一是留著下雨時再用,也許它能告訴你,別用猜疑製造距離。”小姐一副沉默狀,接著轉身走了。
雨小了,變得溫柔。
空曠的馬路,昏黃的路燈,飄揚的雨絲,慢慢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
天更黑。馬路上留下我一個人時,就沒有了人與人的距離,可這多孤獨。
聽了這個故事的朋友笑著說:“你做了一件高尚的事,可是我卻聽別人說,你雨夜和一位小姐逛馬路。”我苦笑了一下,說:“這就是心距。”
人心之小,不過一手之握;人心之大,能容世間萬物。唯有心與心的距離,令人難以捉摸。
生活中咫尺之距的人,心卻似萬裏之遙。人的戒備有多大,心的距離就有多遠。
生活中咫尺之距的人,心卻似萬裏之遙。人的戒備有多火,心的距離就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