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的激情》：華語電影研究雙刃利器
風格與特色
作者：張樹芹
[摘要]《原初的激情》引起關注和爭論的重要原因，就在於其是一個特點鮮明的矛盾統一體。從治學角度讀解此書，可以從三個方麵切入：該書擁有豐富的理論資源，卻往往闡釋過度；整體結構脫節造成思維模式的非和解狀態，但不乏睿智的文本發現；跨文化語境研究為電影研究提供了很多啟示，但在細節之處由於勘察失誤而影響了整體的嚴謹性。該書對於當代華語電影研究來說，就像一把雙刃利器。
[關鍵詞]《原初的激情》；理論闡釋；結構與文本；跨文化研究
周蕾的《原初的激情》問世以來，圍繞此書的爭論就沒有停止過。評論界特別是華人評論家對此書的態度還是保守態度居多，其中不乏言辭過激的評論：“西方理論的殖民化特征最為明顯，也就是以西方理論為本位，對極少符合理論思路的電影文本進行主觀而隨意的拆解與拚合。”[1]但筆者認為，如果完全從治學角度來讀解此書，至少可從以下三方麵切入：
一、豐富的理論資源與過度的闡釋
全書以原初的激情為理論核心，意圖證明中國當代電影的民族誌的文化實質，其旨歸在於給視覺現代性技術在現代化語境中以恰當的地位。有論者認為作者有“以視象性為重寫中國現代文化史的軸心”[2]的野心，作者也公開申明自己的目標就是製造一種新的“電影理論”。該電影理論“要闡明三種關係，第一是影片與原創地/原創者之間的關係；第二是影片原創地文化與影片接受地文化之間的關係；第三是以大學為基礎的電影研究與文化研究相關學科之間的關係。”[3]這裏姑且不論作者是否闡明了這三種關係，但必須承認作者這種建構理論重寫文化史的勇氣是值得尊重的。且此書出版後引起的激烈爭論也證明了其所具有的理論潛能，並由此引發了關於中國電影的另類想象和表達。本書理論色彩極其濃厚，緣於作者對西方各種理論的熟稔和頻繁運用。該書自由穿梭於弗洛伊德、拉康、詹明信、齊澤克、斯皮瓦克、丘靜美、阿達利、本雅明、凱普蘭、海德格爾、李浩昌、王躍進、波德裏亞、德裏達、托馬斯·艾爾薩爾、芭芭拉·強生等理論家之間，隨時從精神分析理論、存在主義理論、意識形態理論、後殖民理論、結構主義理論、女性主義理論、翻譯理論等理論中擷取其所需來注入自己的理論。盡管有些理論被認為比較陳舊，但作者卻往往能夠讀解出新意並且巧妙地將其嫁接於自己的闡釋體係中。該書極為豐富的注釋就是最簡單而又有說服力的例證。全書共三部分，每一部分後都有大量的注釋，最後還有長達10頁的索引。豐富的理論資源賦予其開闊的論證視野和源源不斷的理論激情，並幫助作者造就這部激情之作。
從對具體理論的運用來看，本書雖然旁征博引了眾多理論，但不能否認其有闡釋過度的缺憾。主要表現在其對魯迅棄醫從文的原因探析和對幾部中國當代電影的闡釋上。作者認為魯迅對於幻燈片的激烈反應源於對視覺性與權力關係感到震驚。正是視覺媒體將暴力行刑場麵強加給魯迅等看者，才得以達到猛擊的效果，並構成威脅，而這一威脅將促成魯迅寫作生涯的開始。應該說這種解釋是非常具有創見性的，魯迅見到幻燈片的驚愕不僅有對其內容的震驚，肯定也有感官強烈刺激的原因。但是作者又據此認為魯迅等人的寫作是“躲避視覺震驚的一種方式”，而現代文學成為精英階級在技術化視知覺出現時試圖回到文學並以其作為一種拯救方式，於是代表現代性的技術視覺性則被壓製了。它隻能在後來重新浮現並從內部改變關於寫作和閱讀的觀念。作者的這種看法顯然學理推演過少，主觀臆斷過多，有牽強附會之嫌。因為熟悉中國文學史者都知道魯迅不僅從事文學創作，他對繪畫、版畫等視覺文化也是非常關注和支持的。在對《黃土地》進行音樂解讀時，作者認為翠巧的淒婉的歌聲實際上表明婦女不能融入新中國社會的幸福敘述；在探究《菊豆》等電影在內地遭到禁映的原因時，作者認為與其說是亂倫的內容不合傳統，倒不如說是張藝謀電影在國外參賽的闡述方式觸怒了當局。在筆者看來，這些闡釋雖然看似有理，但作者真正呈現的或許應是其“西化學者”的文化身份及其“夾縫文化”的偏執認識。因為無論是《黃土地》還是《菊豆》，都是新中國成立之前的虛構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