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本溪,一個國家的牛市樣本(2 / 3)

在2015年新年之前,本溪市隻有5家證券交易公司,短短半年時間已增加到了十多家,還有更多的證券公司正在申請進入。一個新近在本溪開拓市場的證券交易人員開玩笑稱,再這樣下去,本溪的交易場所將像本省經濟更發達的沈陽和大連那樣,“比公廁還多”。他認為,一個城市經濟越下滑,越有人願意在股市中一試身手,以期彌補現實生活中的財富損失。

某種程度上,本溪是整個中國的縮影。一方麵,實體經濟趨於低迷;另一方麵,股市交易卻異常繁榮。財經作家吳曉波在《瘋了》一文中,稱“這應該是近十年來最大的一次資本泡沫運動,所有試圖置身其外的人,都不出意外地將成為受傷者”。

股民們並非不知道自己正在參與構築泡沫,隻是他們深信在泡沫塌陷之前,自己能夠及時逃離。因為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辦公場所,前麵提到的那家剛在本溪開展業務的證券交易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租了一間房做臨時辦公室。雖然條件簡陋、不易找到,但每天來開戶的人絡繹不絕。

初試鋒芒

李錦習慣在早上6點半起床,然後步行一公裏,到一個養著山羊的農戶家裏打一斤鮮奶,那是她和家人的早餐。等到8點半時,一鍋富含營養的湯已經在煤氣灶上翻騰著熱氣,隨後它們會被裝進保溫桶,和一盒米飯一起跟主人出門搭乘公交,在早高峰的餘溫中晃悠六七站到達目的地—位於本溪市政府廣場對麵的一家證券交易所。

炒股半年多來,李錦的作息完全依照股市而定。在股票交易大廳,她習慣坐在右側排椅的第三排,靠近股票交易走勢圖,但是也沒那麼近,不至於時刻仰著脖子傷到頸椎。在這裏她將度過包括整個中午在內的6個小時,直到下午3點股票交易結束。

其間,大廳裏懸掛的一塊價值10萬多元的點陣屏是她的重點關注對象。上麵每隔20秒換一次的股票代碼、名稱、交易數量及價格走勢,時刻牽動著李錦的情緒。

三四百平米的大廳從不缺熱鬧。李錦偶爾會站起來,和距離十幾米遠的熟人扯著嗓子互喊幾句:“你那隻(股票)昨天漲了多少,拋了沒?”

一旦有一隻股票走勢趨高或逼近漲停,某個角落就會出現騷動,並伴隨著類似“我操,哥們你這回牛逼了”的叫喊。那往往意味著角落中有人大量持有那隻股票。在本次牛市中,這樣的驚叫總是不斷。

李錦開始炒股是因為別人推薦。那天她興致勃勃帶著身份證以及從銀行裏取出的2萬多元本金,到證券交易所開戶。去了才知道開戶不能預存現金,需先把本金轉存到銀行卡裏再劃入股票賬戶。這讓李錦覺得“太麻煩了,要不算了吧”。然後就想回家。在車站等車時,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返回了證券交易所。

這一折騰,讓她多排了一個多小時隊。當時正值東北的寒冬,“隊伍都排到了大廳外麵的廣場上,給我凍壞了。”

壯觀的開戶隊伍讓她對股市充滿了幻想,“那麼多人,裏麵還有很多比我年齡還大的老頭老太太,都在排隊開戶,說明股票這東西可能真的有市場。”

最初,李錦買了3隻股票,兩隻傳統行業的,一隻互聯網行業的。買後者也是朋友的推薦,“互聯網最近幾年比較熱門,我預測說不定真的可以漲。”

她預測對了。那隻股票自納入囊中後就一路高歌猛進,另外兩隻成績平平。李錦索性把表現溫吞的股票賣掉,全力炒互聯網概念的那隻。到了去年年底,她的收益翻了近一倍。這讓她信心大漲,得知牛市確實已經到來,幹脆將原本打算給兒子買房的15萬元全部投入進去。

和李錦誤打誤撞流轉進股票市場不同,劉鵬程則是從大學時期就開始接觸股票。他所學的國際貿易專業,在炒股方麵多少給了他一些幫助。大學畢業後,他回到本溪,在一家證券交易所當操盤師。常有一些人找他谘詢,但他從不推薦股票,“怕他們賠了之後來打我”。

在股市浸淫了幾年後,2013年劉鵬程辭掉工作專職炒股,以追求經濟獨立。那段時間他跑遍了東南亞,也曾短期做點小生意,直到後來又回到遼寧定居。去年秋天為了離女友更近,他在營口買了一套房子,交完首付後還剩12萬,他把這些錢全部投入股市,如今已經翻了5倍。

去年11月上證指數在2500點左右時,劉鵬程接了一個活兒,為一家金融公司做私募,即幫大散戶炒股,自己從中賺取傭金。起初交到他手裏的隻有1000多萬人民幣,他考慮了一下決定拿這筆錢買鋼鐵、銀行、交通等傳統行業股票,“也想過買創業板或者互聯網行業,但是那些公司流通到市麵的股票數量不多,如果本金很高的話還是要投資盤子更大、走勢更穩的傳統行業。”

這個過程他賺錢很快,“牛市來了擋也擋不住”。隨後,越來越多來自客戶的熱錢滾入他的賬戶。到去年聖誕節,他一共接到了來自12個人的6000萬元本金。後來客戶希望繼續投錢,但他已經應接不暇,隻好婉拒。“6000萬在股票市場不算小數字了,我除了幫客戶們盈利之外,還要考慮這筆錢對市場的走勢影響。”

如今,他掌管的賬戶資金已經過億,一次小小的波動就是數百萬元。他的自信源於之前在證券交易所當操盤師的經曆,當時他交易的資金比這更多。為了確保不操作失誤,每天股市開盤之前,他都會花一個多小時搜索、查看相關的上市公司新聞。

炒股之外,他還寫書、在知乎上發表專欄,繁雜的工作使得他很少在淩晨兩點之前睡覺。不到30歲的他,已經有輕微禿頂。

“比上班賺錢多多了”

在本溪,像李錦這樣的股民算是小戶,隻能坐在一樓的散戶大廳裏看大屏幕,那些能拿出20萬元以及更多本金的人可以坐進位於二樓以上的“包間”—其實還是需要和別人共用一間屋子,隻是有了專屬於自己的座位,可以不受打擾地坐在電腦上慢慢看股票。

楊崢就是這樣的一位VIP。他也是本鋼的職工,炒股多年的他能夠不假思索地背出幾百隻股票的六位數代碼。他查看一隻股票走勢的時間很少超過5秒,做出買進或者賣出的決定幾乎在一瞬間。

和那些整天蟄伏在家裏的年輕股民不同,楊崢喜歡到股票交易大廳炒股,覺得“更有氣氛,要在對的地方做對的事情”。他已經很少去單位上班,“反正去工作也賺不到什麼錢”。作為中國股市最早的一批股民,楊崢認為隻有1990年代的股市盛景能夠和今年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