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附錄2:《挺經》原文(2)(2 / 3)

卷十三、峻法

世風既薄,人人各挾不靖之誌,平居造作謠言,幸四方有事而欲為亂,稍待之以寬仁,愈囂然自肆,白晝劫掠都市,視官長蔑如也。不治以嚴刑峻法,則鼠子紛起,將來無複措手之處。是以一意殘忍,冀回頹風於萬一。書生豈解好殺,要以時勢所迫,非是則無以鋤強暴而安我孱弱之民。牧馬者,去其害馬者而已;牧羊者,去其擾群者而已。牧民之道,何獨不然。

醫者之治瘠癰,甚者必剜其腐肉而生其新肉。今日之劣弁羸兵,蓋亦當之為簡汰,以剜其腐者,痛加訓練,以生其新者。不循此二道,則武備之弛,殆不知所底止。立法不難,行法為難。凡立一法,總須實實行之,且常常行之。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厲之事,期於死者無怨,生者知警,而後寸心乃安。待之之法,有應寬者二,有應嚴者二。應寬者:一則銀錢慷慨大方,絕不計較,當充裕時,則數十百萬擲如糞土,當窮窘時,則解囊分潤,自甘困苦;一則不與爭功,遇有勝仗,以全功歸之,遇有保案,以優獎籠之。應嚴者:一則禮文疏淡,往還宜稀,書牘宜簡,話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則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與官姓爭訟,而適在吾輩轄境,及來訴告者,必當剖決曲直,毫不假借,請其嚴加懲治。應寬者,利也,名也;應嚴者,禮也,義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強兵,則無不可相處之悍將矣。

卷十四、外王

逆夷據地求和,深堪發指。臥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時事如此,憂患方深。

至於令人敬畏,全在自立自強,不在裝模作樣。臨難有不屈撓之節,臨財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周易》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歸反諸身,況立威於外域,求孚於異族,而可不反諸己哉!斯二者似迂遠而不切合事情,實則質直而消患於無形。

凡恃己之所有誇人所無者,世之常情也;忽於所習見、震於所罕見者,亦世之常情也。輪船之速,洋炮之遠,在英、法則誇其所獨有,在中華則震於所罕見。若能陸續購買,據為己物,在中華則見慣而不驚,在英、法,亦漸失其所恃。購成之後,訪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習,繼而試造,不過一二年,火輪船必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發逆,可以勤遠略。

師夷之智,意在明靖內奸,暗禦外侮也。列強乃數千年未有之強敵。師其智,購其輪船機器,不重在剿辦發逆,而重在陸續購買,據為己有。粵中猖獗,良可憤歎。夷情有損於國體,有得輪船機器,仍可馴服,則此方生靈,免遭塗炭耳。有成此物,則顯以宣中國之人心,即隱以折彼族之異謀。各處仿而行之,漸推漸廣,以為中國自強之本。

卷十五、忠疑

蓋君子之立身,在其所處。誠內度方寸,靡所於疚,則仰對昭昭,俯視倫物。寬不怍,故冶長無愧於其師,孟博不慚於其母,彼誠有以自伸於內耳。足下樸誠淳信,守己無求,無亡之災,翩其相戾,顧衾對影,何悔何嫌。正宜益懋醇修,未可因是而增疑慮,稍渝素衷也。國藩濫竽此間,卒亦非善。肮髒之習,本不達於時趨,而逡巡之修,亦難躋於先進。獨是守介介,期不深負知己之望,所知唯此之兢兢耳。

持矯揉之說者,譬杞柳以為,不知性命,必致戕賊仁義,是理以逆施而不順矣。高虛無主見者,若浮萍遇於江湖,空談性命,不複求諸形色,是理以豕恍不順矣。唯察之以精,私意不自蔽,私欲不自撓,惺惺常存,斯隨時見其順焉。守之以一,以不二自惕,以不已自循,栗栗唯懼,斯終身無不順焉。此聖人盡性立命之極,亦即中人複性命之功也夫!

閱王夫之所注張子《正蒙》,於盡性知命之旨,略有所會。蓋盡其所可知者,於己,性也;聽其不可知者,於天,命也。《易·係辭》“尺蠖之屈”八句,盡性也;“過此以往”四句,知命也。農夫之服田力穡,勤者有秋,散惰者歉收,性也;為稼湯世,終歸礁爛,命也。愛人、治人、禮人,性也;愛之而不親,治之而不治,禮之而不答,命也。聖人之不可及處,在盡性以至於命。盡性猶下學之事,至於命則上達矣。當盡性之時,功力已至十分,而效驗或有應有不應。聖人於此淡然泊然。若知之若不知之,若著力若不著力,此中消息最難體驗。若於性分當盡之事,百倍其功以赴之。而俟命之學,則以淡泊如為宗,庶幾其近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