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孫瞥一眼黃鎮長仍摁著的清單，偷偷扯動一下嘴角，“黃鎮長，您都核過了，我就沒必要再核了，簽哪？”邊說著從自己兜裏拿出筆來，順著黃鎮長指示的位置簽下自己的名字。
“哎喲，小孫的字寫得越來越好，小夥子有前途，有前途。”拍拍小孫的肩，將清單收回抽屜。
“領導過獎了，馬馬虎虎，馬馬虎虎，還望領導多提拔。”小孫放好筆，畢恭畢敬，“黃鎮長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我手頭還有點事……”
“哦，好，好，你切忙，你切忙。”眼睛笑眯成一條縫，黃鎮長心情更加舒暢，戴上眼鏡，一本正經地研究起今天的報紙，等待李曉明的到來。小孫懂事的替領導泡上一杯茶，靜悄悄來，又靜悄悄去。整個辦公區熱鬧非凡，來來去去為不同的事件，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辦公室來回穿梭，黃鎮長的辦公室於是就清靜寂寥了。不同的腳步從遠處來又到遠處去，偶爾有人衝他問聲好，又匆匆去了，似乎這些熱鬧和繁忙都與自己無關，黃鎮長嘩嘩翻動著報紙，煩燥幾分。坐正身體，從抽屜拿出一疊文件，假意認真看著，沒曾想，漸漸的，還真認真看上了，將文件上的字字句句反複研究、斟酌，居然發現兩個錯別字，三處標點符號不正確，這還了得，堂堂政府文件，怎麼能允許這類錯誤出現，於是提筆替舊時的公文修改起來。
李曉明探頭探腦，脖子伸長了朝裏邊看，黃鎮長認認真真做著公事，自己貿然進去，萬一惹惱了他，豈不是偷雞不到蝕把米？後退兩步退下街沿，有一下沒一下踢著石子。
“李老板，你在這耍啊？”四十多歲的黑胖男子從對麵走來，手裏握幾張打印紙，象是文件，笑嘻嘻衝他說。
“呃－－耍！”李曉明沒認出來人，遲疑地應著。來人越過他朝另一排板房走：“那你慢慢耍啊。”李曉明嗯嗯應著，又向黃鎮長辦公室望望，隻見黃鎮長正摘去眼鏡，趕緊著大踏步上了街沿，討好地笑著遞上香煙：“黃鎮長，你忙完了，嗬嗬，來，抽根煙，抽根煙。”
黃鎮長享受的吸一口香煙，身子靠進椅背，半虛著眼：“李曉明，有事啊？”
“嗬嗬，沒啥大事，就是好久沒有來看望黃鎮長，專門來看一哈你，你辛苦了，嗬嗬。災後重建哪樣事你不操心哦，辛苦，辛苦！”
“哎，辛苦啥嘛，隻要災民能早些進住新房子，啥子苦都不算。”黃鎮長眯眯眼，香煙湊到嘴角，“對了，你在劉剛富村上包了那麼多集中點，要抓緊啊！”
“是，是，抓緊，抓緊！”李曉明說，“我辦事，領導放心。”
“放心？放心個屁！說嘛，你今天找我有啥事？”扣扣煙灰，黃鎮長整理一下手邊的文件。
“嘿嘿，嘿嘿，也不得啥大事。”李曉明把凳子搬進一些，“就是許光金隊上那個尾款的事……還請黃鎮長……”
“哎呀，我還墨到啥子事呢。尾款嘛，喊老劉跟老許都幫你催到一哈，收回來就是。這點小事情，還用得著我出麵啊？”
“不是。不是。那個……黃鎮長……主要是現在許隊長他們不想給這個錢……”
“啥子哦？哪有這回事，修了房子不給錢，說到哪裏也不得行……”義正言辭到這裏，黃鎮長意識到什麼，摸摸下巴，“按說老許不是這樣的人啊。”
“……”李曉明訕訕地對上黃鎮長探索的眼神，艱難地點點頭。黃鎮長摁滅抽到一半的香煙，雙手十指交叉思索片刻，幽幽地說：“這事就不太好辦了。”
“黃鎮長，黃鎮長，我一定要幫幫忙。你看，劉書記村上還有那麼點（指集中點），要是在許隊長這裏開了口子，後頭的事情就更不好辦了……”聽出黃鎮長話語裏有不想管的意思，李曉明急了，抓住他的手臂直搖。
“哎呀，你慌啥子？我又沒說不幫你，隻是這件事情的確有點棘手。”黃鎮長站起身，一步一步踱到窗口，稍停一下，又踱回來，“這樣，你先回去，我先找劉剛富和許光金了解一下具體情況，然後再確定咋幫你，你看要得不？”
李曉明將信將疑，望著黃鎮長不肯起身。“哎呀，喊你回切，凡事要解決總要有個過程嘛，我現在啥都不清楚，你總不能喊我把他們隊上的人都綁了。”黃鎮長生氣了，這時候他見到李曉明就心煩，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敢跳騰，承包那麼多的集中點來修建，這不，才第一家就出了事。原來想著撒手不管，又舍不得他手裏十幾個點的好處沒到手，黃鎮長獨自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焦急地等待許光金前來彙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