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勇和劉剛富倒是很有時間觀念，準時準點十二點，身著大紅旗袍的服務小姐打開門，李曉明點頭哈腰迎二人進包間，各色菜式絡繹不絕堆上桌，劉剛富板著棺材臉，偶爾偷偷扯動嘴角，手下絲毫不緩，將漂亮服務員夾進碗裏的菜吃得一幹二淨，昂貴的白酒，一杯接一杯，李曉明間或吃一小口菜，腹中空空，私下吞著口水陪笑添酒，打哈哈：“劉書記，馬哥子，吃菜，吃菜，喝酒，喝酒，小姐，來來，給記書記把杯子滿起，滿起（斟滿酒）……”
劉剛富哼哼嘰嘰，敞快大嚼，隨手端過小姐遞來的酒杯，美美滋一口，心下歎，果然是好酒，不自覺微微點頭，李曉明抓住這一瞬，陪笑著貼近劉剛富，將他的酒杯添滿：“劉書記，許隊長那邊的事，嗬嗬，你看……還請你多多幫忙，嘿嘿……”
虛著魚泡眼，似醉非醉，劉剛富抿嘴思量片刻：“這個事情嘛，這個，這個，啊，我看，啊，不是太大問題，啊，這酒還過得去。”
“那在下就多謝劉書記了，來，來，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馬勇仰頭幹掉杯中酒，酒杯舉起：“李老板，來，還是給兄弟夥摻起撒。”
“來，來，滿起，滿起。”“幹杯，幹杯。”……一頓飯吃去近兩小時，李曉明腹中空空，思量著送走酒足飯飽的翁媳倆，自己找個清靜地兒吃碗小麵。服務員小姐禮貌地呈上賬單，李曉明心裏咯登一聲，揉揉眼將數目看看清，險些從凳子上摔下去，別說吃小麵，現在自己身上所帶的現金，支付這賬單還差一大截呢。
馬勇扶著劉剛富晃晃悠悠走出包間，嘴裏胡亂嘮叨著酒不錯，菜不錯，妞兒長得撐展（漂亮），下回還來雲雲，劉剛富嘿嘿傻笑，近兩百斤的肥肉，全數靠上馬勇，滿臉堆笑，散漫、下作，哼哼嘰嘰不成調的小曲，腳尖兒點地，飄飄忽忽，擠出豪華的玻璃門，一縷涼風吹來，微噤，猛抬頭，幾步之外，似站著幾人，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甚是麵熟，正衝著自己似笑非笑，劉剛富拚命在腦海裏尋找記憶，無奈腦中空空，半天兒也沒想起來。年青人迎上前，兩手一伸一縮間，肥肥的身子已從馬勇身體，移到另一個肩膀。
來人穩穩扶著劉剛富，笑著說：“劉書記，您老可要小心點，別摔著。”
“哦，哦，多謝，多謝。”
“謝啥，劉書記今兒喝高興了？是李老板請客吧？”
“就是，就，是，李曉明那，那個哈兒（笨蛋）……哈，兒，嗬嗬。”劉書記靠著硬朗的身體，似覺自己也硬朗起來，“嘿嘿，許光金，也是，也是個，哈兒……”
李曉明抹掉額角的冷汗，附合著把兩人拖上出租車，著製服的小夥子寸步不離跟在身後，禮貌周到：“先生慢走，謝謝您的光臨，歡迎再來！”側身對著李曉明做出邀請的姿勢：“先生，結帳這邊請！”李曉明又抹上額角，低眉順目看著出租車遠去，回頭悄聲對身側的人說：“劉喜，這麼巧？你也來吃飯？”
劉喜順順劉海：“嗬嗬，李老板說笑了，我們做點小生意哪敢上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我們來做活路（做事），不過的確是好巧啊，嗬嗬。”
“呃－－劉老板說笑呢。”李曉明尷尬訕笑，拳頭緊了緊，默默咬牙，“劉喜，你方不方便……我，我想跟你，跟你……”
“李老板想說啥呢？今天咋（怎麼）吞吞吐吐的了？”
“劉喜，我不怕你笑，今天錢沒帶夠，你看……”
“哦！李老板是想跟我借錢？”
“算是吧，你放心，我一會兒就給你送到屋裏去。”
劉喜瞥瞥站成一條直線，故意把目光看向別處，耳朵卻拉長了聽他們對話的製服小子，忽然有些可憐李曉明，悄聲問：“差多少？”
“不多，不多，隻差兩千多。”聽出劉喜語氣中的肯定，趕緊著說出需要的數目，害怕慢半秒劉喜就變了卦，人生地兒不熟，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替自己支付這昂貴的費用。
“哦喲－－”劉喜驚歎，“李老板出手真是大方……”
製服小生再次傾身向李曉明，話語中摻雜了些鄙夷：“先生，結賬請隨我來！”
“呃－－馬上，馬上。”
劉喜笑笑：“帥哥，我們身上現金不夠，可不可刷卡？”不待他回答，轉身扶上李曉明的肩，“哎喲，李老板，你看嘛，喊你平時身上多帶現金，你硬是不聽，工程做那麼大，反正都是自己的錢，隨時帶幾砣（幾萬），又不得把包包給你砸（撐）爛了。”向一旁的服務員挑挑眉，“帥哥，你說是不是？對了，你們這兒到底能不能刷卡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