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明盯著手裏的法院傳票心裏倒坦然幾分，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一段時間許光金隊上的人對自己都客客氣氣，笑臉相迎卻始終不付一分錢的原因，許隊長真帶著一大群子人告上法庭了，自己有些小聰明，許光金也不笨，上告的主體是當初自己掛靠的這家建築公司，李曉明三個字在這裏僅是代理人身份，嗬嗬，傻子也知道這裏的貓膩。公司隻是從中收取一些管理費，不費神不費力，坐等收錢，跟天上掉餡餅本質上沒啥大區別，沒曾想就在自己這裏出了事。胖主管陰沉著的臉，碰一下就能滴出恨汁來，雙眼狠狠挖著李曉明：“李總，李老板，李頭兒，我都要喊你爺爺了，你看哈你做了些啥子事哦，哎喲－－搞得這麼大，你喊我咋個給你擋？安？吃了啞藥了嗦，你開句腔喃（說句話）。”
“這個……這個事情……”李曉明支支吾吾不知所雲，說什麼呢？的確沒啥好說的，馬勇真不是東西，把自己的工地當垃圾處理場，邊角廢料翻翻新，全都廢物再利用了，還有啥好說？公司認定自己和他串通一氣，解釋有屁用。
“反正我們不管，公司收的管理費也隻是一小部分，當初合同上寫得很明白，出了事情全是你各人的，搞快想辦法處理好，不要連累了公司的名聲受損，媽喲，盡遇這些事。”胖主管呼呼喘氣，似乎隻要一口吞掉麵前這家夥，所有事情便迎刃而解。
“呃－－呃－－明白，明白－－”李曉明點頭哈腰，手裏的傳票稀裏嘩啦響，響聲刺激到胖主管的神經，圓圓的身體向前一步，食指點上他的額：“瓜眉瓜眼的（瓜兮兮），快爬，看到就惱火（生氣），爬遠些……”
李曉明如獲大赦，慌忙退出去，：“好，好，我馬上想辦法，馬上就去處理，馬上處理……”走出老遠仍能聽見胖主管報怨。“那麼多人掛靠，就他出了事，龜兒瓜娃子，做事沒得分寸，媽喲，這哈咋個向上頭交待嘛……”年輕的女秘書不停勸解，不要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之類。想象著胖主管跳腳的樣子，李曉明撲哧笑出聲。
“李總，又接到大生意了啊？看你高興得很哦。哈哈。”瘦瘦小小的駕駛員捧著水杯，從辦公室探出頭奚落。
“屁的大生意。”沒好氣的應一句，低頭縮腰向外走去。連日的微雨將路麵泥濘成一片泥海，每走一步帶起點點黃沙和雨水，跟著腳後跟飛快的跳動，落在褲管，星星點點，一直到腿彎，細雨打濕久未打理的頭發，亂蓬蓬，貼上前額，人也跟著猥瑣起來。一味沿路走，把與事情相關的人一一思慮，一一怨恨。一棵梧桐樹歪歪從路邊斜到路中央，大概是根基不穩，地震強烈的搖晃便倒了下來，根暴露在空氣中，掛著少許舊的泥土地，被雨水衝刷，晃晃悠悠。此處偏僻，一棵大樹橫亙於路間，時間過去近一年竟也不曾處理，李曉明冷笑著抬高腿跨過，葉上的雨水悉數浸入褲管，冰冰涼涼，猛地寒噤，心頭湧上苦澀。“媽喲，連你也來欺負老子，呸，tmd。”嘴裏罵罵咧咧，抬腿衝著樹幹連踢幾腳，葉上的雨水嘩嘩落下，似有組織有紀律的嘲笑聲。
一路雨水泥濘，回家到已是黃昏，因為下雨，天空比往日陰沉，夜幕也來得早一些，老婆早早煮好晚飯，急急在客廳裏來回踱步，遠遠看到李曉明弓身出現在雨裏，忙拿了草帽跑上來，扣在他頭頂：“看嘛，看嘛，喊你帶個草帽兒，你硬是不聽，一身淋這麼濕……”
“表理我！”李曉明揭下草帽塞進老婆懷裏，忿忿的情緒終於找到發泄的對象，“瓜婆娘，一天到黑隻曉得古（呆）到屋頭，一點忙都幫不到。我咋就瞎了眼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