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你說這些都是我許光金該做了,無功不受祿,你不要再為難我了。”許光金的耐煩表現得更明顯。
“許隊長說啥哦,給你們這樣支持我們工作的領導拜拜年,表示一下感謝是應該的。”握著許光金硬塞回來的信封,李曉明有些黔驢技窮,自認為用上司來壓他應該是殺手鐧,許光金可以不給他一個小包工頭麵子,怎麼也不能不給領導麵子吧。
“我不是啥領導,我受不起,李老板,心領了,心領了。”許光金猛吸一口煙,嗆得自己難受,咳嗽不止,借著咳嗽把劉剛富之流罵了個遍,直咳得眼中流出淚來,不知為了這外表漂亮的豆腐渣新房,還是其它。
李曉明訕訕地收回禮物,放回帆布包,對許光金這類軟硬不吃的家夥心生恨意,回頭定要在劉書記、黃鎮長麵前多說他的壞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哼。“那,許隊長,我的那點尾款的事就麻煩你多費心了。”鑽出充滿嗆人氣味的房子,小雨打濕黃泥鋪就的路,走一步帶起滿腳的泥,腳步越走越沉重。煩躁地踢踢腿,甩甩腳,黃泥四處飛散,一小塊在空中翻動幾圈,落粘在褲腿。厭惡地在路邊枯草叢中反複擦拭,泥土擦去不少,卻將黑色皮鞋弄得麵目全非,李曉明又罵娘,怦地用力關上車門,扶住方向盤,不知下一站該往哪裏去。
許光金還未抽完一袋煙,劉剛富打來電話通知前去領敢政府年貨,電話裏官腔十足,象是施舍了村民米麵糧油,衣物糖果。許光金心裏雖氣,畢竟東西是政府派發的物資,在腳底扣熄煙袋,站在門口大聲喊:“各家各戶,青壯男子都出來,跟我到村上領年貨。”
連喊三聲,男人們陸續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來,有人還在家裏順出搬家用的口袋:“許隊長,你看,我把家夥都帶起了的,嘿嘿,今天不曉要又要領啥子東西哦,共產黨就是好,不得共產黨,說不定過年都過不好。”
“沒得共產黨你娃今年還想過年?你就古(貓)到草棚棚裏頭喝風嘛。”
“哈哈,說得是,說得是。”
“也不曉得國家這回發啥過年貨?”
“管它是啥,國家不發你一樣要過年。”
“就是,還是國家政策好。”
“吳二炮南?他咋沒來?”
“屋頭沒得人。說是去看娃去了。”
“也是,過年了,也應該去看一哈了,娃也死得可憐。”
“他婆娘又懷起了,過完年,要不到好久他又可以當老黑(爸爸)了。”
“這麼快就有了啊,吳二炮還凶呢。”
“走了,走了。”……
大群男人到村部時,許光金發現自地震以來,隊裏第一次占了先,劉剛富竟讓他們最先拿,破損未維修的村部會議室堆滿物資,米、麵、油、肉、棉衣、棉被,成堆成堆。許光金望著小山一樣的物資笑開花,這種時候誰有心思去管劉剛富到底又要玩啥花樣,選了適用的年貨是正經。同行的人嘰嘰喳喳他說領棉衣合穿,你說領米麵能吃,他又說領棉被就當添家用,你又說領肉實在……許光金聽得頭疼,索性忽略所有的意見,依了自己的主張,男人們歡天喜地搬動許光金簽字領到的物資,有人抱怨沒按自己的意思領,言語中卻沒一絲不高興。
濕滑的路麵行路艱難,物資均不能見水,一群人相互打氣,一口氣扛回家,悉悉索索扔在劉喜房裏,誰讓他的新房子處在集中點第一家,能堅持到這裏,已經很不錯了。
泥腳泥腿三五下就弄髒了張豔豔擦得發亮的地板,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擔心劉喜會生氣,一頓責怪怕是少不了,完了喜娃兒還會打上香煙閑聊,想著腰酸背疼後能吸上一支煙,那種享受,嘖,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等著,好半晌,不見有人出來,林法才貓下腰半蹲著靠牆偷聽裏屋,沒聲音,放大膽子朝裏看看,一個人也沒有:“呸哦,屋頭沒人,等個屁。”
“哈哈哈……”一夥人大笑起來。
許光金拍拍屁股:“最後出來的人把門關好,不要哪個來拿東西,等晚黑天氣好一點再分。”
“要得。要得。”
“我要搞快回去幫我婆娘收拾,一黑(一會兒)不給我吃晌午(中午飯)。”
“你龜兒子就是怕婆娘,熊。”
“你不怕,不怕你就要這呆到,不要回去。”
“呸,他娃敢不回去,婆娘還不把耳朵揪搭起。”
“一個個瓜娃子,都洗老子腦殼。”林法才最後走出來,關上門,向裏推推,確認鎖好,笑著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