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二十九，年關，小雨。
李曉明在跟在許光金屁股後麵，討好地幫忙搬家具，扛糧食，嬉皮笑臉與他鬥智：“許隊長，你看我李曉明好懂事嘛，曉得你今天搬家，早飯都沒吃就來幫忙了，嘿嘿，許隊長你屋裏的糧食還多呢，許隊長就是會種……”
“算了，算了，你說得順口，我聽得惱火，李老板，你到底要做啥子，直接說。”許光金搶過他手中的麻袋用力將糧食甩上肩頭，對李曉明的故意拉攏關係視若無物。
李曉明尷尬地望著空空的雙手，臉上掛起難堪，跟在許光金扶住麻袋，小跑著：“許隊長，許隊長，你看這東西這麼重，我來幫你撐到起。”
“李老板，我老實跟你說，想要收錢，我做不了主。”許光金不耐煩，幹脆直接道出他的心思，“這個事情肯定是要等到過完年才能解決的，好事不在忙，好事不在忙。”
“許隊長，你看這都二十九了，咋個說也應該給我一點過年錢撒。”李曉明緊跟著用力扶麻袋，充分發揮著好女怕纏的精神。
“你李老板還差這幾錢？”小心跨過門檻，隨口反問。
許軍媽媽圍裙拴到膝蓋處，接下麻袋平整放在地上，拍拍圍裙上的灰說：“哎喲，你李老板到處都是工地，哪會缺了我們這裏的幾個錢。”
“許嫂子，你不要這樣子說，我還不是借別個的光吃一碗稀飯，哪個不想過個安穩年，要不是我屋頭天天坐起收帳的人，我也不得天天往你們這邊跑。”站在門外，李曉明萬般無奈，瞧瞧，家家搬新房，卻沒一個人主動來給自己結尾款，老感覺這事不對勁，如今趁著年關，能收回多少先收回多少來是正經。“年關難過，年關難過啊！”
許光金坐上糧食袋，吧噠吧噠抽著老婆遞來的煙袋：“平時倒不說，今年地震，遇這麼大個災，年關難過倒是真有這感覺。”
李曉明嬉笑著蹭坐到他身邊，許光金挪挪屁股讓出位置，悠閑地吐著煙霧，年前不會讓任何人付錢給他的主意，一絲也沒有動搖。
“許隊長，你也曉得這年不好過，都地震了，都是災民，你看……是不是先喊他們付一部分給我？”
“嗬嗬，李老板，錢在人家包包你頭揣起，我咋能喊哪個給你？”
“許隊長，許隊長，嘿嘿，小意思，請你不要嫌棄。”李曉明四下瞧瞧，從隨身那隻舊帆布袋裏掏出嶄新的信封塞進許光金手裏，“許隊長不要嫌少，嗬嗬。”
許光金身體反射性後仰，煙袋叼在嘴裏，雙手推出他塞來的東西：“你這是做啥子？啥東西哦，我不要，我不要。”
左躲右閃甩不掉李曉明粘人的手段，最終信封還依然在許光金手裏：“許隊長，你看，這不是要過年了嘛，你拿切給嫂子買件新衣裳。軍軍娃帶女朋友回來，你這個當爸爸的再哪們也得封個大紅包不是。”
“爬哦，老子給婆娘買衣裳要你給錢？拿起走，拿起走。”揭開他身側的帆布袋扔進去，許光金站起身退到安全位置，抽著煙袋，對房屋的質量越發擔心。
“許隊長，你這樣是看不起兄弟夥了。”跟屁蟲似的再粘到許光金身側，信封又塞進他手裏，“都是幾個兄弟些，當弟娃兒的給哥哥你送點過年錢是應該的，應該的。”
“李曉明，拿起走，再這樣子老子要生氣了。”許光金啪地把信封拍在他胸口，“咱們按合同辦事，應該給你的我許光金手底下的人，一分錢都不得少你的，不該你得了，你娃也休想從我這裏收到一個子。”
“許隊長，話不要說得這麼白嘛，就當交個朋友，不要覺得有啥負擔。”李曉明並不接許光金摁在胸前的東西，嘿嘿幹笑。
許光金徹底無語，見過臉皮兒厚的，沒見過厚成李曉明這樣的，兩個大男人在空空的房子裏推推搡搡，有些哭笑不得。大概李曉明也沒見過象他這樣送上門的錢不要的人吧，可這世道就是這樣奇怪，有想方設法要的，就有千方百計不要的。如果李曉明不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或許他還會想想辦法讓大家先付一部分，畢竟房子交了，就肉眼看的確不錯，總不能讓人做白工，且是災後第一個春節，想著也不應該讓人空著手過年吧，嘖嘖。
“我沒得啥負擔，就是不要你的東西。快收回切。”
“許隊長，許隊長……”經驗告訴他不貪錢最難纏，如果今日許光金愣是不收，他的尾款要想收回來不知要經曆多少磨難了，思及此，李曉明臉上的難色加深幾分，“許哥，你一定要收下，這隻是兄弟的一點小意思，你看，我在這邊建房子，多虧了你在中間調節，少了好多麻煩哦，這點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