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戒備森嚴的鐵窗下度過了十三個嚴寒酷暑的丁浩,頭發已經花白了,過早發胖的身體顯得非常臃腫,讓人看到他就想起狗熊,想起“笨”字。十三年的煉獄,他學會了很多技能,明白了很多道理,可以說適應了監獄裏的環境。
十三年來,他從執迷不悟到醒悟,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在他執迷不悟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一直生活在和專政機器的抗爭之中,他用血換來了滿身傷疤,用青春年華換來了滿頭白發,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刑期已經過半。
當丁浩知道自己做下的罪孽,需要自己用寶貴的青春年華做代價來嚐還的時候,他信服了。一點一滴,點滴不少,那是一個多麼難熬的還賬曆程。在監獄裏,所有捷徑都嚐試了,都行不通,收獲是懂得珍惜減刑的機會。他終於明白,老爸在他坐牢的十多年中,想盡一切辦法,使出全身解數都無濟於事。他不能再給爸爸出難題,讓爸爸做辦不到的事情。
十三年的改造經曆,使他摸清了監獄民警的好惡,他知道改造罪犯需要什麼樣的環境,民警喜歡什麼樣的犯人,懲治什麼樣的犯人,投其所好。
進入二十一世紀,監獄的改造模式發生了改變,犯人自我教育被更多的人重視,於是,丁浩作為反改造尖子,主動要求用現身說法,來喚醒那些尚執迷不悟的人。當他走上講台的時候,一樣裝出真誠的表象,希望更多的人相信他不是在演戲。
尊敬的各位領導、學員們!
大家好!
今天我以自己改造的真實經曆,談一談對改惡從善、重新做人的認識和體會。
如果有人提出人的生命能有幾次?小孩子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隻有一次!不錯!人的生命確確實實隻有一次;如果有人要問人生在世什麼最寶貴,大家都能回答是健康!可是,我卻不知道珍惜,拿自己的生命和健康做反改造的砝碼,給很多工作負責的管教幹部製造麻煩,滿足自己的報複心理,使自己經曆了九次開腸破肚手術,在手術台上九死一生。
一九八八年,我因盜竊罪、搶劫罪被判刑九年。在看守所,我時刻都在進行反改造活動,多次被作為反改造尖子和打擊對象。
八九年夏,動暴亂剛剛平息不久,我趁民警喘息的機會,吞食異物,利用政府的人道主義政策,投機取巧,換來了保外就醫短暫的自由。也是自己惡習不改,在保外就醫期間,又夥同他人瘋狂的作案,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合並執行二十年。
再次入獄後,我抱著對政府敵視和抗拒改造的態度,公然向政府叫囂:“國法都犯了,大刑也判了,甭給我談改造,我犯得起罪,就坐得起牢!”就是在這種罪惡的意識支配下,我又鑽起了政府不打不罵不體罰的空子,認為他們有政策約束,不能把我怎麼樣?更加肆無忌憚地違反監規紀律,隻要是政府明令禁止的就沒有我不敢違反的。當時什麼都看不慣,誰管理都不服,進小號,關禁閉,停止接見,成了家常便飯。僅一九九一年,我就六次被禁閉反省,成了一個監獄上下撓頭的反改造典型。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用在我身上太恰當了,就在我幾近瘋狂的進行著反改造的時候,對我的報應也接踵而至,一九九三年,我因參與打架鬥毆致人死亡,構成嚴重獄內犯罪,加刑八年第二次刑期升到二十年。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我的青春年華注定要在高牆電網中度過了,我沒有勇氣麵對這一現實,對前途失去了信心——我絕望了!從此消極混泡,破罐子破摔,更是變本加厲的進行反改造活動,我用吞食異物、自傷自殘等慘無人道的手段折磨自己的軀體,企圖達到抗拒改造的目的。俗話說哀莫過於心死。第二次合並執行二十年,開始的幾年中,我七次因自傷自殘躺在手術台上,每一次我都選擇了死!是政府挽救了我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從死神手中拉回來。
管教幹部們以恩抱怨,不計前嫌,沒有一刻停止過對我的挽救和教育,在拯救我生命的同時,他們春風化雨般的真情拯救了我的靈魂,使我的內心感到強烈的震撼。一個反改造典型,給監獄帶來了幾多災難,幾多毀譽。可是他們沒有歧視我,使我不得不認真的解剖自己,反思過去,麵對現實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之路。作為一名囚犯,我想說,失足未必千古恨,惡夢能醒不為遲。是啊,年邁的老爸老媽盼我回歸自由,望眼欲穿的妻子盼我回家團圓,幾乎不認識我的兒子都在問,爸爸,你幾時回家?
他們的愛換來了什麼?
我不敢想!我隻覺得愧為七尺男兒。
痛定思痛,回想一下我走過的路,我更加感到深深的自責,我愧對我自己!愧對親人!
丁浩本來是演戲給大家看的,誰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觸及了自己的靈魂,最後說著說著哭成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