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三伯看得出來,為了添加喜氣,馬上唱了一首歌:
黑山自古風光,
流放帝王將相,
子民樸實厚道,
文化淵源流長。
一賀真命天子,
二賀閣老宰相,
三賀狀元及第,
四賀新人拜堂,
五賀五子登科,
六賀六朝天子,
七賀七姐下凡,
八賀八月科場,
九賀九九長壽,
十賀狀元兒郎,
黑山風調雨順,
萬年人丁興旺。
四嬸站起身,對曉翠說:今晚鬆子回來了,都高興,你們多唱一會兒,我送老陳回去。
吳家三伯也站了起來,看看我,又看看女兒曉翠,說:鬆子兩個多月沒在家,他喜歡歌子,你們多唱一些,讓他寫出來。說著,便有情有意地望了四嬸一眼,說:外麵天黑,我也幫著送送吧。
我看得出來,吳家三伯送老陳不是理由,他顯然要跟四嬸出去。不少人都知道這事,互相遞目傳笑。我見父親和母親也對望一眼,便想著父親說的一句話,貓子號春,叫一段時間就攏了。看來,吳家三伯和四嬸的事,已成定局了。
吳家三伯和四嬸一同攙扶著老陳,走出了賽歌堂,曉翠估計也有另一種意思,說:張鬆今天坐車累了,我們明天再來好好唱吧。於是,大家都說可以,便一齊散去。
我和曉翠沒有回家,出了賽歌堂,就在村路上走,天上月亮很圓很亮,把黑山和村莊照成了一幅畫,我們被融在畫中。從吊橋那邊,傳來一曲脆爽的歌聲:
月兒圓圓像天燈,
對歌對到月西沉,
郎妹相戀無人牽,
隻靠山歌做媒人。
我貼著曉翠的臂膀,慢慢行走,覺得很幸福。我們順著村莊轉了一圈,在老陳家的山牆頭邊,突然發現吳家三伯和四嬸在暗處說話,我們便站住,背著他們。
隻聽到吳家三伯輕聲說:年輕夫妻老來伴,我也等你這多年了,就憑歌子也給你唱了不下一萬首,你該對我說句明白話。
四嬸說:三哥,這輩子我們沒這緣分。
吳家三伯說:這兩個月來,我已經問你八次了,你總是說沒這緣分,今晚你給我說句實話,到底為啥?
四嬸隔了一會兒,終於說了:三哥,那我就給你實話實說了,老陳燒成那個樣子了,生活不能過,我確實同情他。
聽了四嬸的話,我心裏一陣發熱,然後輕輕碰了曉翠一下,便離開那裏,往吊橋走去。我們踩踏著玉色的月光,行走在山村的寧靜之中,當踏上吊橋的時候,看著朦朧的山色,看著如詩如畫的村景,看著吱呀吱呀的水車,我長長地呼了口氣,有一種說不清的快感。我突然有產生一種想法,不想調到城裏去了;然而,這種想法又實在荒唐,說出來曉翠也許接受不了。
正在這時,曉翠突然對我說:張鬆,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我一怔:啥想法,說吧。
曉翠說:我們也許沒有緣分。
我說:為什麼?
曉翠說:我不想再到城裏去了,說實話,我現在覺得黑山蠻好的。
我一下子將她抱住,興奮地說:曉翠,我們有這個緣分!然後,我鬆開手,從兜裏掏出調函,送在她的眼前,輕輕地撕成兩半,丟到了橋下的水中。
曉翠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沒有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