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事求是地說,呂凡凡在戴向軍身上花錢完全是主動的和心甘情願的,絲毫沒有被戴向軍引誘的因素,甚至可以說,呂凡凡這麼做也是為了她自己,因為她實在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表達自己對戴向軍感激和報答,隻有在戴向軍身上花錢了,她才感到一絲欣慰。每次看到戴向軍身上穿著自己為他添置的新衣裳或新領帶,呂凡凡心頭就立刻充滿愛意,就感覺自己是個被愛且有所愛的女人,就當即從心底裏產生一種要直接表達這種愛和被愛的欲望,就要做愛,而每次戴向軍都能最大限度在她身上嚐試最新的表達方式,甚至,某些方式並不是他從香港和澳門學來的,而是活學活用,推陳出新,自學成才發明創造出來的,因此,也就更容易讓呂凡凡激情彭拜。但是,戴向軍想要的並不是名牌,而是擔保。
在一場死去活來之後,戴向軍說出了自己苦惱。
那一天是在“南都紅樓”,在他們激情彭拜之後,戴向軍說“南都紅樓”是他們倆的樂園。
呂凡凡把頭埋進戴向軍的懷裏,露出幸福的微笑,表示是的。
戴向軍說但這個樂園其實並非真正屬於他們的,而是屬於銀行的。
呂凡凡把自己的腦袋從戴向軍的懷裏抽出來,疑惑地看著他,不解。
戴向軍歎口氣,說因為“南都紅樓”已經抵押給銀行了,所以,嚴格地將,她屬於銀行的,不屬於我們的。
呂凡凡露出焦慮,同時撫摩戴向軍,安慰他。
這時候,戴向軍才說出想讓南都電信為天安擔保的來龍去脈。
呂凡凡當然願意為戴向軍做一切,並且她也認為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擔保一下嘛,也不用南都電信出錢。
說服呂凡凡之後,戴向軍還特意安排呂凡凡和趙新民一起吃了飯,讓趙新民為呂凡凡打氣。趙新民心領神會,對呂凡凡說,所謂的擔保也就是一個手續,不會對南都電信正常的經營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甚至都不需要在公司財務報表上反應。
趙新民這樣講也不能說是欺騙呂凡凡,因為按照當時的財務製度,對外擔保確實不需要在報表中顯示,所以,從表麵上看,南都電信對天安公司擔保確實不會對他們正常的經營活動產生任何直接的影響,但是,有一點他沒有對呂凡凡講清楚,或者是他故意沒有對呂凡凡講清楚,那就是,一旦發生天安公司不能償還銀行貸款的情況,那麼,南都電信就要承擔連帶責任,換句話說,萬一將來天安公司無力償還這筆貸款,南都電信就有義務替它償還。
無知者無畏。呂凡凡聽行長都這麼說,膽子更大了,當即就表示沒問題,這事她包了。她哪裏知道,一旦她這麼做了,就等於承擔替南都天安承擔將近兩個億的債務了,因為戴向軍根本就沒有打算償還這筆貸款,為逃脫債務,他準備連整個天安公司都不要了,要不然,他怎麼說讓陳四寶來接手南都天安呢。戴向軍請陳四寶來入主天安,就是打算有朝一日當天安被他掏空,根本無力償還貸款的時候,讓陳四寶來當他的替罪羊。所以,戴向軍關於他打算讓陳四寶入主南都天安,從而成為香港天安真正“後台老板”的說法完全出於真心,絕非戲言。現在,他已經在陳四寶麵前挖好陷阱了,並且把陷阱畫成餡餅的模樣,就等著陳四寶自己往裏麵跳了。
戴向軍對陳四寶太了解了,不用他引誘,陳四寶自己就會往陷阱裏跳。這不,這兩個月戴向軍因為在南都忙“重組”,暫時把陳四寶晾在一邊,陳四寶急得喉嚨要冒煙,這次戴向軍去香港一鬆口,陳四寶當場眼睛裏麵閃金光,恨不能當天就能入主南都天安,成為香港天安名副其實的“後來老板”。而隻要陳四寶接手南都天安,即便呂凡凡那邊南都電信最終沒有為天安提供擔保,天佑實業所欠銀行的債務沒有被戴向軍“重組”到南都天安名下,戴向軍也有退路,大不了,到時候讓天佑實業玩金蟬脫殼,把已經“解凍”的度假村賣掉,使天佑實業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殼”,並讓它自生自滅。反正隻要趙新民當行長,就不會采用法律的手段追討這筆貸款,萬一哪一天趙新民不當行長了,或出現了什麼特別的意外,銀行突然想到通過法律手段追繳逾期貸款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反正天佑實業是“殼”,沒有任何償還能力,按照擔保合同,南都天安承擔連帶責任,換句話說,就是讓南都天安償還天佑實業所欠銀行的貸款。而到那個時候,戴向軍早已經與南都天安脫離了關係,那時候南都天安的老板是陳四寶,就讓陳四寶來做這個替罪羊吧。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戴向軍的整個計劃都是萬無一失的。
但是,戴向軍畢竟是有良心的人,想到讓陳四寶當自己的替罪羊,心裏多少有些與心不忍,但他很快就從自責中擺脫出來,自己在心裏說服自己,想著即便發生這種情況,也是陳四寶自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害誰,害自己隻能是他自己,你陳四寶那些錢本來就來路不正,今天散去,算是回歸社會,不冤枉。這麼想著,戴向軍又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這些錢來路也和陳四寶差不多,如果散去,也是回歸社會,不冤枉,再往深一想,周圍的這些“紅頂老板”,他們哪一個的錢來路那麼正?哪一個散去都是回歸社會,都不怨望。不過,到底哪一個最後被散去,哪一個最後不但不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就隻能看個人的造化了。說到底,人類社會和自然界所遵守的法則是一樣的,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羊吃草狼吃羊,我們沒有必要因此而憎恨羊同情狼,如果大哥陳四寶是羊,我不吃他,別的狼也會來吃他,如果陳四寶是狼,我是羊,他吃我戴向軍我沒有任何抱怨。自然界的法則殘酷,生活中的法則同樣殘酷,任何法則都是殘酷的,我們改變不了法則,沒有必要為法則的殘酷而悲天憫人。如此一想,戴向軍就坦然了,就心安理得地坐等陳四寶自己往陷阱裏跳了。
不出戴向軍所料,陳四寶果然主動往裏麵跳了。雖然挨著做“大哥”的麵子,不好意思主動上趕子,但隻要戴向軍提出要他在什麼文件上簽字,他立刻就簽字,連文件的內容都不仔細看一遍,鬧得戴向軍自己都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完全是和一個傻瓜做生意,沒勁。有一次,戴向軍因此還提醒陳四寶,說凡是遇到簽字的事情,都應該慎重,起碼要認真看清楚才落筆。陳四寶聽了這話當然感激戴向軍,並且有些不好意思,說是的,他是這樣的,凡是遇上要簽字的文件他都要仔細看清楚才簽字的,有時候是熟人,是朋友,不好意思當麵認真看,他就讓人家放在這裏,等對方走了,自己才認真看,看清楚了,第二天才簽字。
“可對你老弟不能這樣呀,”陳四寶說,“咱們之間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而是兄弟呀。如果要是連弟兄都不相信,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得戴向軍臉都紅了,不知道是感動得還是慚愧得。
有那麼一刻,戴向軍甚至想放棄自己的計劃了,他覺得陳四寶說得對,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欺騙,那麼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人類社會和自然界畢竟是有區別的,在自然界,狼吃羊合理,但畢竟狼是狼羊是羊呀,是兩種不同的物種,如果是同一種,比如狼吃狼,就不合理了。那麼,我戴向軍就算不是人,是動物,但也是和陳四寶屬於同一種動物呀,我這樣“吃”他應該嗎?
戴向軍想到了找其他人來當替罪羊替換陳四寶。但找了一大圈並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再說即便找到合適的人了,對陳四寶該怎麼解釋呢?難道說對不起,大哥,我本來打算騙你的,現在不打算篇你了。而如果不這樣說,而是找個其他理由,更不行,陳四寶一定以為我變卦了,說話不算話了,更麻煩。最後,戴向軍又隻好往回想,想這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把南都天安賣給陳四寶,最多就是把本來屬於陳四寶的一部分金錢劃到了我自己的名下,而不是真像狼吃羊一樣剝奪了陳四寶的生命,換句話說,並沒有真的“吃”掉陳四寶,所以,不應該臉紅。
陳四寶往陷阱裏麵跳的過程比戴向軍想象得要順利。事實上,戴向軍根本就沒有推他,完全是陳四寶自己往裏麵跳的。比如轉讓價格問題,戴向軍原來最擔心的就是轉讓價格,他怕在這個問題上與陳四寶之間產生不愉快,所以,在報價的時候特意打了一點埋伏,準備讓陳四寶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誰知道陳四寶一點異議都沒有,一個勁地講好說好說,咱兄弟之間好說,你老弟說多少就是多少。不過,在付款方式上,陳四寶提出一點小要求,說他的錢都滾在生意裏麵,接手天安之後,他打算不做原來的“金融服務”生意了,畢竟那是違法生意,自己窮的時候,沒有地位,管他違法不違法,隻要賺錢就行,現在承蒙你老弟關照,帶我走上正道,從此之後我再不做違法生意了,一心一意做好天安生意,但是,從原先生意當中退出來需要一個過程,道有道規,我不能今天說不做明天就把錢全部收回來,如果那樣,得罪人不說,生意上的朋友如果知道我以後再也不做“金融服務”這一行了,也就不考慮以後長期合作的問題了,在最後一單上放我一個鴿子也說不定,所以,要慢慢減少,逐步退出來,因此,入主南都天安的費用也隻能一筆一筆地支付。
陳四寶態度誠懇,入情入理,說得戴向軍想拒絕都沒有理由,關鍵是陳四寶一口一個兄弟,連轉讓價格這麼原則的問題都沒任何異議,戴向軍在付款的細節上要是一點都不讓步,他自己都說不過去。最後,戴向軍隻好同意分期付款,但要求陳四寶盡量縮短付款時間。陳四寶說那當然,那當然。
辦理過戶手續的過程也比戴向軍想象得順利。本來在工商管理局辦理企業股權變更手續時,要求雙方都必須親自到場,當麵核對身份,當麵簽字才有效的,但陳四寶和以往一樣,害怕回南都,說什麼也不敢親自回來,鬧得戴向軍以為節外生枝了,好在這時候戴向軍已經是相當規模資產的大老板,身邊自然聚集了一些鞍前馬後的人,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圍在戴向軍身邊當然是想占他便宜,但偶爾也能幫他出點力,比如這次辦理過戶手續,就得益於他們當中的一個。這個人是專門與工商管理部門打交道的,靠這個生活,他說隻要老板舍得花錢,這事情他包了。戴向軍問要多少錢,這個人說了一個數,戴向軍一聽,大大低於他的預想,當即答應,並承諾事情辦成之後另外再給一個紅包。果然,這以後戴向軍在這個人的安排下請工商局具體辦過戶手續的科長吃飯唱卡拉OK,還上了小姐,第二天辦手續的時候,找了一個年齡和外貌與陳四寶類似的人,冒充陳四寶,一點周折都沒有費地就把字簽了,把變更手續辦了。
幸虧過戶手續辦妥了,否則,戴向軍那張完整的“重組圖”中間就要發生斷裂,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呂凡凡那邊傳來壞消息。
問題不是出在董事長那裏,而是出在丁有剛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