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的眼睛立時再睜開：弟弟兩個手指捏著最後一點雞蛋，迅速塞進了他的嘴裏！眼淚都快絕望地落了下來。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誰讓咱整天活蹦亂跳猴子似的呢？誰讓咱老是不得病來？我有點恨起自己來。
七天不跟弟弟說話！我惡狠狠地對自己發誓。
母親自己也從來舍不得吃雞蛋——即使是她得病的時候。母親得病時她隻會躺在床上，不吃藥也不打針，更不會吃荷包蛋。她隻會捂在被子裏憋汗，汗出來了病也就好了。實在不管用了，才熬些從山上采摘的草藥煎服。
鄉下五天一個集。每逢集市，母親便把雞蛋放在鋪有麥穰的籃子裏，步行到八裏外的集市去賣，然後用賣雞蛋的錢買些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生活必需品。那時父親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不能幹重活，隻能走街串巷給人修鞋，每天賺個十塊八塊的維持生計。賣雞蛋換來的錢就成了我家收入的重要的一部分。
那年的夏天，天氣炎熱。下午放學後回家，父母在地裏農忙還沒有回來。我到雞窩前去撿雞蛋，裏麵卻仍有一隻雞趴在裏麵。我用手撥了撥它，想把它身子底下的雞蛋先拿出來，冷不妨那雞竟然照我手麵就是一口，我惱怒的地想把它拿出來，它“咕咕”地向我示威，竟然怎麼也不出來，最後還是用一根樹枝把它弄了出來。當我拿著雞筐裏的雞蛋想放到屋裏時，那雞竟然又跳進了雞筐。
我就不讓你進去！我又把那隻雞轟了出來。剛要走，它竟然又“咕咕”地跳了進去。如是再三。我想，莫不是這隻雞想抱窩吧？要知道雞在抱窩期間是不會下蛋的!雞蛋可是我們一家日常開支和我學費的重要一部分，你不下蛋怎麼可以？
我有些惱怒，想給它點顏色看看。我用左手逮住它的翅膀，右手把它的頭按在了水裏。那種感覺顯然不好受，那雞使勁地掙紮，但它哪裏有我的力氣大啊？覺得差不多了，我才把它往地上一扔，那雞像喝醉酒了一樣東倒西歪地走了，我並沒多理會它就自顧些作業去了。
母親一回來我就個告訴她，有一隻雞抱窩，我把它按在水裏好好地教訓了一番。母親讓我指給她看是哪一隻，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最後還是母親找到了，在雞窩。那時它的身體已經直挺挺得了——它被我淹死了！
母親的臉立時陰了下來。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母親是多麼愛她的雞啊，可是我卻把其中的一隻給淹死了！暴風驟雨就要來臨了，我低著頭不敢看母親。她瞪著我沉默了半天竟然沒有發火：“死就死了吧，發火又有什麼用呢？”我如獲大赦。
母親和那隻雞的感情固然很深，但她還是沒有舍得把它埋了，家裏平時是舍不得吃肉的。母親要把那隻雞扒了當就菜，借此也好好改善一下生活。我仍在屋子裏寫作業，院子裏卻傳來母親“啊”的聲驚叫。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母親不小心把手劃破了。我急忙跑出去，問她怎麼了，這時她早已是淚流滿麵。她沒有回答我，隻是指了指地上那隻開膛的雞——我赫然發現地上那枚粘滿了血的雞蛋！
原來，那隻雞並不是在抱窩，而是想下蛋。我卻活活將它淹死，就在它死前，它甚至還不忘把那枚蛋產在雞窩裏……
那晚，父親和弟弟一個勁地誇母親炒的雞肉真是太好吃了。我吃得卻是索然寡味。而母親，甚至連動都沒動那盤子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