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喬站起身來，卻驚得腿上的書掉在了地上。
莊立戎淡淡一笑，走到溪喬麵前，又慢慢蹲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書。他動作很是隨意，翻了翻書的內容，卻道：“我不知這書已有翻譯本。”
溪喬接過書，低頭那瞬間卻將心底那抹痛楚收的很好，她看著他如海般的雙眼，笑得淡然，道：“莊少爺才回國，自然不知道這幾年這裏發生的變化。”莊立戎歎了口氣，卻不接話，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恍惚間覺得一切都沒改變，好像跟出國前都是一樣的，他眼裏劃過一絲傷痛，轉瞬即逝，對著溪喬道：“我早就想來看看你，可是我才回國，家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一時脫不開身。你心裏，可有一絲惱我？”
“莊少爺，您心裏記掛著溪喬便已經足夠了，我又怎麼敢惱你？”溪喬不敢直視他的一雙眼睛，轉開視線，想起過往種種，聲音也變得有幾分暗啞。“溪喬，你我之間，非得要生疏到這般境地嗎？”莊立戎目光深沉，見溪喬整個人帶著淡淡的疏離和冷漠，不僅聲音中多了幾分哀傷。
溪喬無話，隻覺心中一陣痛楚襲來，無處可逃。莊立戎愈發成熟，眉宇間卻掛著一絲哀愁，整個人如一塊暖玉，有陽光灑在他的肩頭，更顯出整個人氣質清冷，那眼神看著溪喬的時候卻多了幾分溫暖，仿若這個世界裏隻有這滿目的梨樹和梨樹下的她。
溪喬別過頭去，也不說話，將書放在石桌上，又坐下給莊立戎倒了一杯茶。茶水青綠，茶葉搖曳在水中，莊立戎接過卻是看著溪喬的容顏，似有不解。溪喬“立戎，過去了都過去了，我不悔當年的決定。”
莊立戎驚愕，卻是一陣心痛。他看著溪喬那清麗的側臉，一縷發絲飛揚，卻是不可捉摸的美麗。莊立戎心裏苦笑，為何早知這樣的結局，卻還是念念不忘，他壓抑著內心的傷痛，隻淡淡的飲了一口茶，低垂的眼簾將一切情緒掩去。
陽光明滅間，溪喬卻突然記起一切在帝港中學時。
那時就如同現在的情景一樣，他們就這樣坐在這樹下看書討論時事，她一抬眼便能看見他在自己身邊，眼睛有如大海般包容的笑意，好像她是他的整個世界。梨花飄落在肩頭，讓一切美得不真實。那時他們都才十六七歲，曖昧像是冬日裏暗藏的火種班，一不小心便燎原而去。那帝港中學的最後一年幾乎是溪喬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們在一起討論詩詞，討論天下走勢，翻看最新翻譯的國外著作，時間好像靜止了般，不肯向前走。
“溪喬，你記得那年的乞巧節嗎？”楚銘開口，聲音暗啞而低沉。
溪喬一驚，卻不知他為何提起這樣的老事，卻笑道：“怎麼能忘記，我記得那日我吃得太多，你說要背我回去……”說道此處，溪喬猛然一頓，看向立戎。怎能不記得，那日乞巧節，他們背著家中長輩偷溜出來，去小南街吃了醪糟湯圓，糯米丸子。沿路萬家燈火，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他們從小南街走到長橋，最後溪喬吃太多走不動路，莊立戎背著她走過長橋，那時他曾問她願不願意這輩子跟著他走到盡頭。
長橋並不長，隻是在清水河上架起的一座拱橋。可是，溪喬至今想起，依然覺得麵紅心跳，他的臂膀長而有力，就這麼背著她一步一步，仿佛就這麼天長地久下去。
“立戎，那時年幼，明知沒有結果，卻還是願意沉溺。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了，我想要遠離一切是非，在亂世中求得一份安然。你也該明了，豪門三妻四妾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溪喬的目光深遠，望向院落邊的桂花樹，心卻愈加明朗，“我要的是一世一雙人，可你給不起，即使你給得起，莊家也給不起。你可知道這些？”
“你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選擇結束嗎？”莊立戎有幾分痛心，想不到這些年來日夜折磨他的卻是這樣的事實。他胸口起伏，似有些激動，他抓著溪喬的雙臂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那眼裏的情意滿溢，一句一字道：“如果我給得起呢？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