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二月,大地開始翻新,遠處池塘清澈中泛著綠光,細萍蕩漾,鵝鴨嬉戲樂無限,近處草地蔭綠,鮮花著景,楊柳依依醉春風。
我伸腰展臂用力的吸了兩口河風,泥土的水香,鮮花的甜香,綠草的清香,楊柳的嫩香,清風的冷香全都凝成一股讓人清新解悶之氣進入肺腑遊走全身,人也頓時覺得清爽起來。
選了一處茂密的草坪坐下,背靠著楊柳,從柳枝上摘下一片最新綠的柳葉捧在嘴邊,隨心而發,吹著自己也不知叫什麼的曲子,將滿腔的憂思愁悶化成絲絲縷縷的音符,隨著和風中蕩漾的柳枝飄灑開來。
沐王府經過驚濤駭浪之後終於重歸平靜,正如我所料,史文然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雖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到底讓皇帝下旨釋放了朱允文被囚禁的後人,發還了家宅,讓其認祖歸宗,也確保沐文玉被平安釋放了。隻是所用名目卻是:朕曾龍尊欲劫,身遭困禁,幸天帝慈恩,終擺脫困頓,重返龍庭,今感念同樣遭困的朱家子孫,雖因先祖愚昧禍及後代子孫,到底也知悔悟,故施恩典,發仁心,讓其重獲自由。
所有的恩典歸功於皇帝的聖德仁慈,卻隻字不提沐文玉等人的請願。好在皇帝私底下或許還覺著愧疚,也追加了不少賞賜壓驚,這樣一來,也讓人越發敬畏沐王府,說是沐文玉犯了那樣該株連九族的忌諱,最終還得以平安,可見皇帝對他的器重和賞識。
外間對他的傳言也從邪惡變得難辨善惡,一邊不知情的說他助紂為虐陷害忠良,一邊知情的又說他為了替被冤屈的朱允文伸張正義不畏觸犯龍顏,越發對他這個人說不清道不明了。
曲子吹到意興懶懶時,我開始閉目養神,也開始想著接下來的路,沐家雖然並未被這次的事件所影響,可對我的態度卻變化了很多,在她們看來,我曾經見死不救,曾經冷漠的作壁上觀,雖然在沐文玉麵前對我沒有任何變化,可背著他,則開始冷落我,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冷嘲熱諷,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還是待選皇妃之人,隻怕早就變個法將我打發走了。
雲兒總是埋怨我不解釋,我隻笑而不語,其實這種事該怎麼解釋?她們怎會相信我能說動沐文玉的死對頭救他?就算信了,若追問其內裏緣故來,連她追問我尚不肯透露絲毫,對於那些人,我又能怎樣回答?
隻是想著我與史文然的協議,心裏就沒來由的心悸,按理說他以送我回來處與我做交換條件,就算是有一定的危險,也是我撿了便宜,可我總覺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背後又有什麼陰謀?我越想心裏越覺著不安。
好在春風有種醉人的特質,能讓人忘掉俗世煩擾,我也慢慢在清風暖陽下酣然入夢。隨風飄舞的嫩柳絲絲縷縷如發絲柔滑細膩,拂在臉上舒舒癢癢的,我被這俏皮的柳枝弄醒,綿綿的睜開雙眼,春日的陽光撒下一層暖色的雲霧籠罩著萬物,在如夢似幻的雲霧裏恍惚看見一個比春風柳枝更綿軟,比春風更醉人的笑容,於是忙閉上眼睛濾掉迷霧。
再次睜開時,見沐文玉正坐在對麵不遠處的石凳上,正望著河麵出神,覺察到我醒來的動靜,側頭看時笑容越發溫潤,我也回以一個嫣然的笑容,輕柔道“先生何時來的?”
他道“你吹曲子的時候,因曲子太清婉,一時聽住了,過來時,你已睡著了”
我笑道“看來我睡得真沉,不知睡了多久?”
他看了看天空,此時的陽光更加和暖,空氣中多了一種溫暖的味道,他道“大概一個時辰。”
我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不好意思道“先生怎麼也不叫醒我?這樣多失禮。”
我雖嘴上這樣說著,依舊坐著沒起身,隻是將身子轉了半圈,正麵對著池塘,說實話,我真有些不敢看他。
“感覺很累麼?”我聽著一愣,過了很久才笑道“怎麼會,相比先生,我這樣每日吃了睡,睡醒又吃,不知輕鬆多少呢。”
“我是說心裏。”他又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說“明明是為這個家好,卻要受盡冷遇,為什麼不解釋你不去找兩位皇子幫忙的真實意圖?”
我淡淡一笑道“難道先生覺著,我除了見死不救還有別的原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