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兒一聽臉色驟變,支吾了半晌才說“其實我也不知,隻是那會碰巧遇見薛媛也去廚房替大奶奶拿東西,我就白問了一句昨晚的情形,又說先生的事,她就悄悄告訴了我,隻讓我別跟旁人說,我自然不能瞞姑娘,所以才原話說了出來。”
我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事雖小,可見珍兒你對我的忠心,隻是累你違背了對好姐妹的承諾,真是難為你了。”珍兒連連說不敢,又忙著表忠心,我隻是含笑吃著銀耳,她和薛媛竟然好到如此,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出嫁之後還讓小叔子幫助舊情人,這樣不合禮法的事吳蕊珍就算再想讓沐王府尊嚴掃地也不會拿自己聲名來賭,何況還牽扯到政治,稍有不慎還會連累舊情人,吳蕊珍定然也不會隨便說與人聽,薛媛竟然知道,如果隻是因為吳蕊珍太信任她也就罷了,若是她自己弄到的消息,那這個薛媛就真有些不簡單了。
我心裏雖思緒萬千,麵上也並不做聲,隻說讓她去前邊看看情況,自己依舊慢慢品著銀耳,直到屋裏隻剩我一人時,才暗自理著頭緒,細想之下竟心驚膽裂。
我終於想起建文帝就是那個倒黴的朱允文,當皇帝不到一年就被叔叔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冠冕堂皇的篡了權,朱允文在大夥中失了蹤,兒子不是被殺就是幽禁,現在沐文玉要朱祈鎮釋放他們,還要恢複皇親身份,不就是要逼著朱祈鎮承認他的祖父朱棣做錯了,也等於要他承認自己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順,是祖父篡權造反得來的天下麼?
我越想越覺得害怕,雙手開始顫抖,碗和勺子碰撞出叮當的聲響驚動了雲兒,她進來見我如此,忙趕過來問發生了何事,反倒將我唬了一跳,手中的碗和碰的一聲掉在案桌上,另一隻手捏著勺子還在抖著,好在人已經清醒過來,苦笑道“沒事,可能是發了一陣高燒,手沒力氣,就失了手。”
雲兒麵上不信,但見我不願意說下去,也就不敢多問,隻幫著收拾了殘局,我隻說想要再歇會,就自個兒進了臥室,雲兒心知我隻是找了個借口,也就沒跟進來,隻是吩咐外邊說“姑娘身子還未恢複,需要休息,你們說話做事輕著些,沒事不要進去打擾。”
到了晚間,沐文玉依舊沒能放回來,珍兒打探來的消息說,沐良動用了所有京城的關係要見沐文玉一麵,那些人隻說這次他惹得事情太大,皇上是真動了怒,還專門下了令說不準任何人去天牢探視,又說沐文玉這次行事煽動了很多人一起上奏,皇上其實有心想息事寧人,說隻要沐文玉上疏認錯,自承己罪,並發誓不再提及此事,念在他往日功績和皇上一片愛才之心,可以既往不咎。可沐文玉死不鬆口,皇帝才出此下策讓他自個兒在牢裏反省。
一會珍兒又回來說,三奶奶在大奶奶院子裏跪等賜見,大奶奶隻是不開房門,雙方正僵持著。我一時猜想李欣汝定是知道了沐文玉的承諾,才會覺著這件事的症結在吳蕊珍身上,至於她是如何知道的,我一時還猜不透。
轉眼到了晚上,我的身子也清爽了很多,因想吸些新鮮空氣,就讓雲兒在外堂擺飯吃了,才又喝了兩口茶,就聽人說李欣汝的陪嫁丫頭墨雲求見,我讓人傳她進來,心裏雖暗自揣測她的來意,麵上卻很淡定,見她進來,向我請了安,我讓雲兒給她端了凳子來坐了,才問道“這麼晚了,墨雲你不服侍三奶奶,怎的有空到我這裏來?”
墨雲笑說“我一直想著多謝玉姑娘那日替我求情,讓我免受了皮肉之苦,因一直不得閑就耽擱住了,這會子有了空,一來跟姑娘請安,再則跟姑娘道謝。”我淡笑道“若為這事,也就不值你道謝,一來當日我並不隻為救你,何況也是太太們仁慈,要謝也該謝她們,你這會子把這當著正經事來坐,反倒讓我受之有愧了,快別再提了吧。”
雲兒此時端著湯藥進來說請我服藥,我點頭接過來,又對雲兒說“我這病還未全好,也經不住這冷氣,就到裏邊去喝了歇著,你好好陪著墨雲說會話吧”我說著就朝裏走,墨雲這才坐不住了,忙道“姑娘請留步”我訝然道“可是還有別事?”
墨雲遲疑了片刻方說“其實墨雲此來是想請姑娘去勸勸我家小姐,她已經跪了一天了,看這天色隻怕還要下雪,可任我怎麼勸,小姐隻是不聽,三爺已經出了事,若小姐又有個什麼事,家裏可真就亂了套,我一時著急,就想著小姐平日與姑娘談得來,或許能聽您的勸也說不定,勞姑娘受累走一趟吧。”
我複又坐下,歎道“早起我也聽珍兒說起,隻是不知三奶奶為何向大奶奶下跪,雖想去看看,又怕多有不便,也就沒去,你這會提起,我才多嘴問一句,可是為了何事?不妨說給我聽,我也才能去幫著說說話。”
墨雲聽了有所遲疑,似不想說,我慨然笑道“罷了,我就隨便問一句,想是你也有難言之隱,我也不再追問,隻是不知緣由,我也無從勸起,再說…以你對你家小姐的了解,她的性格可是輕易勸得了的?”
墨雲怔了片刻,低歎道“姑娘說的是,小姐雖外表柔弱,骨子裏卻強硬的很,隻要是她決定的事,別人是萬萬改變不了的,隻是…三爺出了這事,兩位太太又不在家,沐總管也是忙著奔走求助,三奶奶又這樣,我也一時失了主意,因想到三爺跟三奶奶說過,玉姑娘雖然表麵淡漠隨意,其實心裏是個最有主意的人,若有什麼事尚可靠得住,所以我才敢來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