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紀伯倫——瑪麗·哈斯凱勒(12)(1 / 3)

這一年,我一直在我們的穀地裏——我現在重新開始堆積我的石頭,我石頭周圍的枯葉裏的生物活躍起來了。第三天,當我走到我的床前時,一條噝噝叫的蛇穿過石頭堆爬近我,但又很快扭頭轉彎而去。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處蛇的天堂,於是立即逃離。

我來迎接黑夜的蒼天,到了一座大山丘上,那裏酷熱難言。這裏是我的用杉木做的新床。我躺在我的新床上,自感身處在我們的崇山一邊,那山巔光禿禿的,滿披著金色的陽光。在遠處,穀地的上空,星雲中的無數天體閃閃放光;下麵,留下一片濃蔭。

那濃蔭很快被染成藍色,繼之十分緩慢地上升,隻有樹林、高山和天邊遊蕩在淡淡的天藍色中。黃昏過後,便是漫漫長夜,繁星掛滿夜空,觸摸我的後腦勺……這種情景持續數小時之久。

數小時,數天,數夜,每時每刻裏都有你的身影。你一直把我領到我獨自去不到或進不去的地方。

親愛的、幸福的哈利勒,導師啊,讓上帝永遠和你在一起。

瑪麗

致瑪麗

1915年8月9日

親愛的:

親愛的,我翹首凝目,多麼期待闖入你的內心世界。我想擊打你的火石,探索你的心底秘密。我希望與你的靈魂聯合在一起。因此,你會看到我獨自待在高山上,獨自待在每一個地方。

生命是你的靈魂中更偉大的靈魂……在你的靈魂和我的靈魂裏有一種靜止的生命。一個生命麵臨著多條門路……通過你引導我的生命本身就像一樘門。你一中斷聯係,對我來說便是中斷與生命的聯係;與你結為一體,便是與生命結為一體。

清晨,我與你一起坐在一棵鬆樹和一棵杉樹下,那鬆樹和杉樹生長在林地上和我的床下,那裏空氣流動,輕柔和熙如同惠風。

午後,當河附近的世界複蘇,散落的樹木與其樹陰相交合時,我在奔騰湧流的生命附近,一直與你相伴。

有時,飛魚一躍,試圖遠離洪水,但它轉瞬之間又回來,像壁虎、蜥蜴一樣離去。或者站立觀望、詢問。所有事情都是這樣。

早上,我在床上時,看見一隻雄鷹飛來飛去……在天空飛了一段距離,那是在兩山的上空,於是我的心與你一道感到痛苦。

我還看到三對鳥兒,就是我和你在夏季裏看到的那幾種鳥兒——樫鳥、啄木鳥和鷂鷹……老鼠、鬆鼠比較凶猛,我們仍然憎惡它們的習性。

我要下去吃口飯去了。

也許我會看到你的來信,除非你因為我而患了病。

鍾愛的人

瑪麗

致瑪麗

1915年8月20日

親愛的瑪麗:

向你致意問安,向你訴說我的思念。

這是我珍視、喜歡的一個地方,真是好極了。它處於樹林深處與大海深處之間。

我在綠蔭下走了很長一段路,空氣清新濕潤、潔淨,且散發著芳馨。寂靜無聲令我精神振奮,給我的靈魂裏注入生機。

我在波士頓待上幾天後將來這裏。

你是心的天堂和心瓣。

永恒的嘈雜聲為你祝福。

哈利勒

瑪麗日記

1915年8月25日

有一段時間,他不談自己的少年時代,現在話題又回到了他的少年時期。他父親為他考慮了許多計劃,而他所敬重的母親卻相反。他說:“母親給我以充分自由,讓我計劃自己的未來。”

他母親認為,假若讓父母二人指導任何一個人,那麼首先希望其成為一名教師。“我們的關係不單單是母與子,更多的則是兩顆相互擁抱的靈魂。我父親卻嘲笑我的文學,認為我的畫畫得太差。他願意把我送到巴黎的藝術學院去。”

他父親下世後,親戚們便開始處理遺產。結果,所有東西都散失了,隻留下一座舊房子;他們說哈利勒應該將其保存下來,作為過去的紀念,因為那本是一件抵押物。

哈利勒不能生活在家裏,因為他不想增加父親的負擔,再說父親也不喜歡他。

“在巴黎,領事館告訴我說,蘇爾丹娜死了,於是我來到了波士頓。布特魯斯也死在那裏,之後便是我的母親過世。我和我的妹妹瑪爾雅娜花掉了最後一角錢。我們沒有向我們的父親要任何東西。”

紀伯倫家族本是古老的名門貴族世家,族人以皮膚白皙,身材修長而出眾。六百年前,紀伯倫家族中有兩位頭領被釘在十字架上。在十三或十四世紀,其中的一位頭領曾征戰法蘭西和意大利。

哈利勒崇敬阿拉伯人,因為阿拉伯半島原是三大種族的故鄉,即迦勒底人、亞述人和猶太人。之後,伊斯蘭教出現了;伊斯蘭正教至今仍保持著大地與星辰之間的神聖聯係。

哈利勒篤信由天命產生的輪回再生。

他對我說:

“閉起你的雙眼,用想象的目光凝視最初就像詞語形成一樣形成的大雲霧。那雲霧膨脹再膨脹,然後凝固、幹燥,從中發出熱量。繼之,發生大爆炸,眾天體輾轉移動在無機、有機、生命和神性階段之間。”

他這樣說。我閉上眼睛,為我的想象力留下空間……我不時地睜開眼看看,但見哈利勒坐在那裏沉思著。

第二天,我仿佛覺得耶穌基督與哈利勒肩並肩坐在那個地方,就像是兩位朋友。

“我向你談談我的內心世界,我知道你聽不到我說的話,而聽得到我沒說出的話。”

片刻後,我們坐著時,他這樣說。

我一直用想象的眼睛打量著無名世界,我欽佩他那漫無邊沿的、發自一個敏感、未卜先知、徹悟靈魂的話語!

瑪麗日記

1915年8月27日

我又給哈利勒造成了一次傷害……那是在我與我的弟弟和妹妹談話之後。那時,我談話中提到了他的外表和相貌。

我對他說,他矮小的身材裏湧出某種美國人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