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紀伯倫——瑪麗·哈斯凱勒(10)(3 / 3)

你擁有高山的夏天,你帶著冬天來到你的兩個夏天之間。間隔時期最為寶貴,就像在工作和活動中度過的時間,我不認為時期一詞預示僵止不動,而真正得到的是把活力轉移到更深廣的領域中去,更偉大的哈利勒將被更多的東西包容起來……那麼,時期不是你的悲傷時期……更非整個你的悲傷時期。

你本來渴望讚揚,因為那等於對你那尚未達到目標、還沒實現理想心靈的一種肯定。在那些歲月裏,我沒弄明白,真正的價值是讚揚那位本該用除了自己的兩隻眼睛以外,還應借用一千隻眼睛看自己的人!關於麵對我們的反應所發出的光,我多少都不了解。

我迫切需要你來限製思想,以免走到盡頭。也許我依靠你,會壯大你而使我萎縮。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拿你的天賦當作賺錢手段。你在一切利益之上。我隻希望我的靈魂仿效你的靈魂,以便提高我的品位。我知道自己不是個聰明人,因為我是個崇拜者!

愛你的

瑪麗

致瑪麗

1915年2月9日

我所愛的瑪麗:

你不僅明白我沉默和失去的時光的意義,而且把靈魂化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我的沉默之日也正是你的沉默之時。你遠離我時,我工作起來是多麼困難!我多麼需要你呀!分離降臨之時,我是多麼惆悵!

在已過去的寒冷的那天,我去拜訪了萊德爾。他的住所位於一條貧窮鄙陋的街上。他在貧苦窮困中過著第歐根尼式的生活……他的生活是貧苦、汙穢的生活……但那是他選擇的,並自感滿足。他有不少錢,但他全不在意,因為他不是地球人。他超越了自己的夢想。

我讀了一首詩,不禁眼淚汪汪。他說:

“好詩……使我激動萬分……難以形容……我配不上它……絕對配不上!”

久久沉默之後,他又說:

“我還不知道,你不僅僅是畫家,還是位詩人。我去參觀你的畫展時,他們沒有說你還寫詩、創作。那位女士寫信給我,信中談到了你和你的作品。我想回封信給她。我寫了數封信,但我都燒掉了。一個人在寫東西之前,應該等待靈魂活動起來!”

他答應讓我給他畫像。他的頭部很像羅丹的頭,隻是多了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難得的是十分上畫。

哈利勒

致紀伯倫

1915年2月23日

親愛的哈利勒·紀伯倫:

我一夜未曾合眼,淚流不斷。一夜之中,我都在仰望繁星,與你一起過著完美的生活;那生活,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之轉化為言詞話語和完美意識。

筆在我的手裏抖動,每當我想寫字時,一種無能感朝我襲來。我給你的信並非輕而易舉就能寫成,在我生活的某一特殊階段,我必須征服我的心靈。這也並不是由於個人的原因,而是有許多不明因素,令我束手無策;我想弄個清楚明白,但往往失敗,致使我自感卑賤、渺小,在生活中是個微不足道的人……

在寫信時,我並不是一個有自主權的人……而是一個隨行者。你收到的每一個詞,都有一千種動力將之推向你那裏。

現在,你不能給我畫張畫嗎?也好讓我把它放在寫字台上。我非常需要一幅畫。通過郵局寄來保險嗎?你若應我要求而畫,會給你增加許多負擔和麻煩嗎?

假若我把我心底所熟悉的每一種聲音都描繪給你——關於《存在》這幅畫在我心目中的價值,包括我要求的那幅畫,各種形式展現在我的眼前,我便發現,我的頭腦遊在汪洋大海之中。但是,當一件真東西出現在我身邊時,我便覺得溫暖、自由——和我在一起的是我的夥伴……我的情人!

瑪麗

致瑪麗

1915年3月14日

我親愛的:

好雨畫出田園一片,隨後又將之抹去。春天降臨,明媚春光照亮了天空,大地遍灑春暉,滿目鮮嫩蔥綠。靈魂不能再守著如同四壁圍繞的小房間似的肉體。

我蹣跚外出,去往花木繁茂的花園。

我每天都獨自到那座花園中去,信步在它的叢林之間。

我每天都要到荒涼的地方進行探索——到既沒有人蹤,也沒有獸跡的地方去。我在那裏度過幾個小時,直到白日的臉綻現出蒼茫色,夜幕垂空之時,我才邁著沉重的步子,拖著我的雙腳歸返。我真想留在那裏。旋即,我又拐向野草叢生的岩石地,在那裏度過另外幾小時,直至太陽光從光禿禿的樹枝間消失,我心滿意足地原路轉回。

走路是我的一種享樂。我漫無目的地走去,或者手裏拿著樹葉,腦子裏想著事情,口裏嘟嘟囔囔著,周身打顫抖動。我朝你走去,與你交談……不論你在何處,在什麼時刻,我都要和你說話。這是我已獲得的權利。

生活,既不是癡人講的故事,也不是那種大喊大叫、發泄怒氣的、不包含任何意思的故事。生活是一種思想,漫長而連綿不斷。但是,我不希望與別人一起思考生活,因為他們把他們的頭腦拉向一麵,而把我的頭腦拉於相反的一麵。不過,人不能用很大的力氣拉,以免自己的頭腦被撕裂!

瑪麗,這種相互吸引使我看到一個事實:我們正朝著同一目標前進。正是這一點,使我們彼此相互接近,故而對命運的孤獨,我們從不急躁,從不恐懼。

我為萊德爾畫了兩幅肖像,其中一幅尚未完成,因此我不得不去訪問他……可是,我給他增加了多少生活開銷啊!我見到他時,他對我說他正在自己的想象力中作畫,因為他的手疲倦乏力了。

現在談談在全美詩歌協會的會見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