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與我們在一起……山與我們在一起……
哈利勒
致瑪麗
1914年8月7日
親愛的瑪麗:
我在這裏度過了一周多時間。這裏潮得厲害,挫傷人的銳氣,消弱人的意誌。無論意誌自身如何奮發,但總是厭倦工作,懶於思考……就連精神也不聽使喚了。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大多數都是生麵孔。我喜歡和妹妹在一起,手足親情完善無缺。
但是,人們總是不肯向我們施舍自由和安靜。他們一批批來,說個不停,久久不肯離去。
寒冷也趁火打劫,跑來折磨我,令我痛苦不堪。因為天太冷,我難以逃走。
現在,我就把我的情況告訴你。有件事情使我心神不安,我簡直變成了瘋子。我看見許多人,知道他們滿懷友誼,但我與他們坐在一起,與他們交談,我感到心煩意亂、焦躁不安,很想給他們以思想上的傷害。
每當他們奢談時,我的頭腦便感到驚訝,於是展翅飛去,不久又飛回來,仿佛我是一隻鳥,腿被線牢牢拴著似的。
我對敘利亞人是沒有戒心的,因為他們胸懷坦蕩,罕有詭計,他們不懂得花言巧語。在我看來,那種試圖用自己的名聲和小聰明把你拉向他的人,才是最醜惡的人!
我們應該一起多度過些日子。我下周去紐約,妹妹將與她的男女朋友們去農村遊玩。
我將讀你的最近一封來信,其中定有低聲細語,還生著翅膀。
為生命微笑吧!
哈利勒
致紀伯倫
1914年8月12日
親愛的哈利勒:
我真想躺在溫暖的陽光下,在追求知識中做夢吟詩。
我真想做一餐美味,叫回那輛車,遇上眾芳鄰,睡上八小時,縫補衣服,采摘花果。所有這些,我都想做;若能做了,那該多好啊!
然而我那忐忑不安的心回憶起那比這種生活更寬裕的舒適生活。那是最愜意的生活,富足有餘,充滿歡樂,我在天上飛翔,飛上雙子星,不再回來!
這裏的生活是真實的。然而對於我和我的感覺以及我的意識來說,它是曲調混雜的音樂,或者也許它的份量被遮藏起來了……那裏有天,或者近似於飄著雲朵的天!
難道我是在說夢話?
沉思多麼好啊!它使我感到歡樂!
它能保護我免受攻擊!
思想……思想時而使我站起,時而又令我坐下,但它既不離開我的眼睛,也不離開我的頭腦,因為你是力量的象征。
哈利勒,你要知道,我的心是鳥的翅膀,它來去你我之間兩次隻用一個小時。
宇宙的創造者呀,為哈利勒指出一條正道。就讓他以言行成為完人的典範吧!請把一切東西給予他,以便讓他通曉一切!
哈利勒,每當我這樣向主祈禱之時,我便接著說:
“主啊,求你保佑我們免遭災難和失望之苦,讓哈利勒成為主人吧!”
瑪麗
致紀伯倫
1914年8月16日
哈利勒先生:
你的名字含有高雅、偉大的意思,有天賜之意,你就是上帝的忠實朋友。
我感到自信我有兩個固定的翅膀,你有兩個可以展開的翅膀。我覺得你張開了自己的雙翅,我們飛向我不能獨自降落的地方,因為我的心裏充滿了你翅膀上的羽毛,和你的心一起飛向上帝!
在日落與黑夜之間,傍晚到來了。我行走在將生命饋贈給穀物的水渠之上。我的下麵是綠草如茵的田園,那裏點綴著座座房舍,還有像蛇一樣彎曲流淌的大河,以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色大路。
我的上方是高山峻峰和曆史留下來的灰塵。
這就是你我在晚霞之美中最喜歡的——沙漠正與蒼天挑戰!
許許多多事情展示在我的眼前,你知道,太陽不僅僅是個火球,還是光焰和溫暖。
你和你的天地就是這樣之闊……你們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你們把芳香播撒到我的心底。
同樣把芳香播撒到大地上。我們均在太陽下。
現在,我在一切地方都和你在一起,真正在一起,而不是想象中……
你和我在一起。上帝為你祝福,上帝為你祝福。
順致我對你的愛。
瑪麗
致瑪麗
1914年8月20日
供我借蔭避難的女子:
盛夏酷熱,令人窒息。夜間比白天還要熱。我每天跑到樹下,手裏拿著本子,靠在樹幹上。我幾乎滿足於以幹果充饑。
待在自己的房間不舒服,也不能工作。我的腦子在動,而肌體卻癱瘓了。歐洲的那場可怕的戰爭令人目瞪口呆。可怕的戰爭剝奪了靈魂的清澈、平安和音韻。風中充滿了痛苦的呻吟聲,人隻能呼吸著夾帶血腥味的空氣。
幾年前,我曾對你說過,世界麵臨著一場萬劫不存的殘酷戰爭,你還記得嗎?
我不是說過,歐洲已處在無底深淵邊上,曆史將因恐懼而發出驚叫聲嗎?
那時,我們正在研究近東事物及其與歐洲、歐洲宗主國、歐洲集團國之間的關係。
瑪麗,可怕的戰爭正像磨一樣轉著。它將決定曆時一百年內的人類和種族的命運。
但是,我相信這場戰爭將使世界能夠探索自己的正確道路,為生活開辟一條新路,供世人行走。
某人對我說……某人對我說……某人對我說……他們無不對我談起那裏熊熊燃燒的戰火。個個口齒伶俐,人人侃侃而談,憤怒仿佛每一個人都被奪去了理智……你知道嗎?他們對我說的話都很可怕。
人類是多麼可憐!我們所有人都為我們的生命、財產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