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10月22日
你就是那不老之人。
在你的整個實體裏,在你的全部存在中,在你的本質上,你都不會老的!
人間最美的事,即你是我的歡樂……你與我相伴在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上散步,手拉著手,心連著心。我們每個人都伸出自己那自由的手去迎接生活。
皮埃爾·洛蒂已回東方。他離開了紐約,嫌惡嘈雜的美國和幼稚的美國人。他隻有撲進過去的懷抱裏時,才會感到開心。
看過話劇《天女》之後,我又看到了他。那是一出中國係列故事戲,但並非精品。
他顯出激動而帶有懷疑的神情。隻有一件事能引起他的興趣,那是什麼事?
他答應在法國站在我麵前,讓我給他畫一幅肖像,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紀伯倫啊,現在,我代表敘利亞告訴你,快拯救你的靈魂吧……純潔、淨化、清洗你的靈魂吧!將它從西方的汙垢中解放出來吧……快回東方去吧……美國不適於像你這樣的人生存!”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0月25日
土耳其與巴爾幹國家之間爆發的戰爭,是兩種不同精神——進步與落後——之間的搏鬥!
奢華成性、驕傲自大的人們享受著舒適的生活,然後向巴爾幹國家提出抗議,因為他們關心和平。
為什麼他們不搗毀帶有欺騙性的虛假和平呢?
我祈求上帝終結奧斯曼帝國的生命,解除枷鎖,消滅壓迫!
近東各民族正遭受著痛苦的折磨,就讓他們嚐嚐生活的味道吧!
母親敘利亞,睜開你那悲哀的眼睛,看看太陽吧!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0月28日
“媽媽,我很痛苦。”
姑娘說,憂愁使她窒息。
“我是從天降落下來的。”
姑娘說,哀傷使她痛苦難耐。
“我小時候在你的懷抱裏;
“保護我長大的人逝去了;
姑娘說,說著……
之後,姑娘倒下,睜開眼睛……又合上眼。
姑娘死了……隨著姑娘逝去,樂曲也死了。
痛苦的姑娘……她的心伴著憂愁誕生……隨著悲傷而死……
我為她感到難過……她的死撕裂了我的心。
我把一隻花圈放在她的墳墓上,
在標牌上寫下這字樣:
“可憐的姑娘。”
我多麼難過……我的身體瘦了,他們也一樣。人類呀,你們關注天空,卻踩著……
你們用腳狠踏。
她是犧牲品!悲哀的姑娘!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1月2日
瑪麗:
親愛的瑪麗,我是絕對權力的鼓吹者;你可以將之稱為“專製主義”,如果你願意的話。但是,我的心在為敘利亞而燃燒。時光虐待了敘利亞……她的神靈被摧毀了,她的民眾和子孫棄離了他們的神靈,尋找發麵餅去了。她的姑娘們口不說話,眼睛蒙著眼罩。盡管如此,敘利亞還活著,這是最黑暗的壞事。
敘利亞活在貧困之中,活在驚濤駭浪之中,坐臥不寧。
我寫的東西會把我置於被告席上……我寫的東西會引起阿拉伯人的反對,但我不在乎。我已經考慮過各種情況……此外,我已經習慣了十字架,就讓他們隨意把我的肉體釘在十字架上吧!
我的模特兒來了……光線充足,我的兩手已感技癢。
一吻你的手!
一吻你的眼!
一吻你的唇!
對我來說少了呢?
還是對我來說多了呢?
我愛你……但是,除我的主之外,我不崇拜他物!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1月5日
星期五和星期六,我會留在這裏。你到紐約時,或許你猜想我會離開這裏;如果會這樣,那便是不虔誠;如若真那樣猜測,那就請將不虔誠除掉!
我與你在畫室度過的一個小時,勝過我在黎巴嫩度過的一個星期!我對於安全國度的珍愛,你是知道的。
我心中有多少消息在相互搏鬥,並且爭相衝上我的口,在我的舌頭上舞動。
我殷切地等待著你的到來。當你走近時,我該多麼善談!
再見,親愛的!
奉上七十吻!
哈利勒
致紀伯倫
1912年11月14日
我在寫日記——寫你,想你——卻忘記了時間;我不曾留心,時間便飛閃而過。
在我不知不覺之中,晚霞便染紅了天際。我毫不尷尬地重複說著:
“我喜歡和你談話……我喜歡陪伴著你……我喜歡談你……”
再就……再就……我希望在你的畫作前頂禮膜拜,吟唱著你的詩歌,度過這一生。那熾熱源於你的畫作。你的每一首詩都攜帶著一種熱,從中迸發出一種含義!
但是……我所得到的這種知識對我來說必要嗎?我需要夢幻,還是需要知識?或者更需要愚昧?
但我猜想真相會大白,卻很少認為它會大白。請你從另一個角落向我說明那是誤視吧!我在不斷地找它,卻找不到它。雖則有時看到的隻是些碎片。
我不知道這隻是我信口開河,還是一個飽受愛情折磨的女子所說的話?
瑪麗
致瑪麗
1912年11月16日
親愛的,你的最近一次來訪頗像個夢,眨眼功夫飛逝而過,又像來訪的惠風,在兩顆靈魂相遇之後,徑直吹向未名穀地。
我有多少話想說,但卻張口結舌,時間不容表白。時間啊……時間沒有給我們以救急之恩,既沒讓我們開口說話,也未讓我們默默無言——瑪麗呀,默默無言乃是第二情友!
在過去的一周裏,我的工作從容而暢快。本周尚未過完,我已完成了兩幅畫,其一是你看過起草的那幅《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其二便是《寂寞的房舍》!
最近,一位英國姑娘做了我的模特,她是專收英國詩歌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