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這就是困惑……
活人們是我的鄰居,他們激起了我的困惑。假若沒有我從藝術之口吮吸的唾液,我的痛苦是不會平息下來的。世界常常變得黑暗無光……世界常常向我哭訴。假如我能夠寬諒,那該多好……倘若我能夠憎惡,那該多好……
這在這與那之間狼狽不堪,左右為難!
我最親愛的人啊,我必須用我對你說的那句話熄滅火焰。
哈利勒
致紀伯倫
1912年9月22日
請對我說實話,醫生做了些什麼?進行過醫療,做過康複治療?使你恢複了健康?醫生帶來了什麼變化?你從太陽光中取得了那線光芒!你得到了嗎?還是堅持得到整個太陽,仿佛太陽是個發怒的山穀?
上帝為你祝福,上帝保佑你!
強壯些……再強壯些!
在你的靈魂深處,生命的本身便產生自永恒。讓我接近你那漫遊在無邊沙漠的靈魂吧!我要仿效你,或者以你為向導,在你的織機上勞作。我痛切地感到,我心靈中的任何東西,隻有飽吸從你的想象力和感觸中散發出來的甜津,才能成長壯大。
你感覺到秋天的瑟瑟抖動了嗎?你喜歡就像我那樣被愛情的寒冷蒙蓋著的那種蒙蓋嗎?
瑪麗
致紀伯倫
1912年10月1日
我用了幾個小時讀詩,朗讀了《失去的天堂》。當我站在鋼琴旁,抬頭望我妹妹的肖像時,仿佛我看到了一種新的東西。她在說話,是的,哈利勒!在我看來,好像你的手指給肖像注入了生命。我讚美你的手指。
她的麵容俊秀,光呈深色,一個栩栩如生的人——你的形象也出現在畫中,那究竟是我妹妹,還是你呢?
你用雙翅飛翔;盡管如此,你卻行走在地上。
我呢,我的心已被強烈愛情占據。
想起你,那是多麼甜美!我多麼希望我的愛屬於你。
瑪麗
致瑪麗
1912年10月6日
靈魂至愛呀,我感到頭暈目眩,牙醫用盡全部力量,專注地為我挖掘、鑿洞、修理、破壞!
我的健康狀況很好。蒙你恩惠,有一股新的力量熱乎乎地進入我的血管。
瑪麗,瑪麗,吾心之母呀,我在這裏,你給我說的那個人打開了我的眼界,使我看到了我備受煎熬的虛弱乏力,致使我埋怨起自己來!我虛弱乏力得厲害,致使我心力衰竭。我簡直不知道如何述說這種虛弱,我隻覺得它就像可怕的沉寂,是我多年來獨自造成的!你呢,你來之時,壓在我心頭的苦悶便一掃而光,憂愁一並雲消霧散。
我多麼煩悶!我胸中有多少令人作嘔的事呀!
是你,在我的私欲慫恿我做壞事的時候,正是你為我打開了希望之門……慷慨的貴人,為你幹杯!
我本處於茫然困惑之中,當我飽飲了你那麝香的芳馨之時,我的心神平靜怡然,處在了你的保護之下……你就是支柱,你就是眾元素,你是水,你是火,你是風,你是甘露……你是我圍繞盤飛的巢窩。瑪麗呀,我們之間有一位無名神靈,雙腳穩穩站立,雙臂張開,雙眼炯炯有神,明察萬物。
總有一天,你將聽到我的話音。我在另一個世界不住地重複;那個世界比我們這個世界離太陽更近。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0月10日
你的信給我的生活記下了新的一頁。你使我感到意外,在我的內心裏點著了火!我感到我們與世界之間的一場戰爭爆發了,我們最終是勝利者……是的,我們將取得勝利,不會失敗……我們將避免受到損傷!
我用我靈魂中的所有聲音說出這話;一個月之前,我還沒有能力這樣說。
我不是夢幻家,那個階段已經過去。夢幻世界是美麗的。然而夢幻世界的後麵有一個無始無終的永恒的地域,它的主人便是永不泯滅巨大輝煌,那就是企望。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0月15日
親愛的瑪麗:
作家皮埃爾·洛蒂到我們中間來坐過。星期四,我與他度過了美妙的一小時光陰。其間,我們談到了他的《誘人的東方》。我們爭論不休,他說:
“我看了《被折斷的翅膀》。我發現你在變……變得多了野性,而少了東方性。”
我的家鄉,我熱愛;我的東方,我熱愛;我愛得至深。不過,我的熱愛方式和途徑不同於鄉親……皮埃爾忽略了這一現象。他的情感過於細膩,他的藝術靈魂包容了東方的疾病,其中包括東方的美妙與豔麗。但是,這決無益於救治東方,東方永遠得不到解放!
不……不……我是在一位畫家麵前嗎?
“不是的……不是的……沒有這個,事情就複雜了!
“決不……決不……”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除了這一點——像我會殺死我!”
洛蒂如是說。
哈利勒
致瑪麗
1912年10月20日
親愛的瑪麗:
洛蒂快滿六十二歲——我在上封信裏沒有提及他的年齡。他體態稍瘦,身材勻稱,畫著雙眉,灑著香水,麵色紅潤,初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好幾歲!
我決心再去看他一次。他的見解能引燃撥動我的火。他是位幻想家,時常漫遊在或長或短的幻夢陰影中!
我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拔掉了幾顆蛀牙,每天都慢走五英裏,胃口很好,飯香且富有營養。我就坐在窗戶旁邊,減少了工作時間,注重創作水平。
瑪麗,你是河渠,讓你的水嘩啦流淌,解除我的心靈幹渴吧!
讚美創造你的主!
讚美讓你芳香四溢的主!
哈利勒
致瑪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