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吃飯,因為我們餓了,於是飽餐一頓。
我們喝水,因為我們渴了,於是飽飲一場。
但我們是在愛中,沒有任何東西能解除這種饑餓,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製止這種幹渴……存在的全部都是秘密。
我不會隱藏一件事,也不會表露別的事。
我不會喝滾沸中的肉湯。
我要大聲說:“我愛你!”
我敬重附著在你身上的那個人。
或更貼切地說,我敬重像水酒一樣與你交融在一起的那顆高尚靈魂。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5月30日
親愛的熬夜人:
聲望源於本領,好名來自決斷能力,真理產生自頭腦清醒……你知道嗎?
你喜作預言嗎?今天,我為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畫了一張肖像,真是惟妙惟肖。
親愛的,我給查爾斯·拉賽勒畫了一幅肖像,自感是一種享受……我花幾個小時功夫,仔細觀察他的容貌和他額頭上的皺紋,細膩、精確、巧妙地將之移到紙上,將此人的內心蘊涵給予它——給之以真實。
我邊構圖邊畫,我跟他說話,他也跟我說話。那是一場十分有趣的唱和,這位博學的精明的男子談及藝術的各個領域。他見地高明,思維敏捷,才智不凡。
親愛的,你為什麼這樣沒完沒了地給我錢呢?上帝為你那慷慨之手祈福。
夜晚快活!請留住它!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6月28日
親愛的:
我躲藏在自己的房間裏。我招待了流行性感冒一番。夏日受寒像冬季著涼一樣叫人難受倒黴……我是非常了解受寒和著涼的,並且與二位達成了諒解,二者對我頗感滿意放心……感冒中,我最厭惡的是那種苦澀味,使我覺得仿佛一口吞下了一個土耳其人。
六月,是多麼黑暗、寒冷、寂寞!就連空氣也是死沉沉的。我自感好像身陷囹圄,口中的苦味令我倍加想念清涼的微風和燦爛的陽光。
瑪麗呀,瑪麗,現在我要上床入睡了,我應該合上雙眼,把臉轉向牆壁,以便想呀,想呀,想你!你是攀登高山的健將,你是生活的女獵手。
祝你度過美好夜晚,夜夜如此。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9月14日
親愛的瑪麗:
我來吧?瑪麗,我來欣賞你的俊美容顏?我行動困難遲緩,明天夕陽西下之後再來如何?幾周過去了,漫長而緩慢,我一直沒能見到你……難道我不是人?一定要到夕陽西下時才來?
夏日裏,盡管是夏天,我仍然是活躍的。我要重寫《被折斷的翅膀》;我要給之在火中洗禮,讓之穿上一件新衣。假若出版商照我原希望的那樣拿去出版發行,那該是多麼糟糕。
我又畫畫,又寫作。讓我興奮激動、急於尋覓突破口的事情多麼多!我真想向你展示一下,簡直有一千零一件事要做。我也真想讓你知道一下那一千零一項計劃。
瑪麗,生活如旭日東升,黎明曙光已現。你相信嗎?我開始熱愛生活,因為生活中充滿了該做的事情……問題接著問題,夢想連著夢想……我想見到你。你累嗎?我心急火燎地期盼著通過電話聽到你的聲音。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9月19日
我親愛的:
我在船上度過了蘇菲派信徒式的一夜。我沒訂到單人艙,床上散發著酒腥氣,我隻得與星辰和月亮相伴度夜……太陽終於升起來了……一輪紅日發出萬道光芒。
這樣的一夜將會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裏……被寂靜籠罩著的大海哼吟的樂曲……無可範圍的被照亮的萬物,從容不迫地遨遊在宇宙,使我盤旋在寬闊無邊的思想太空中。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9月22日
我親愛的:
我租賃了一個簡陋的小房間,使之變成了相館;它有一個陽台,那裏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其美不亞於我在巴黎住的那個房間。租金二十美元。你想呀……多便宜。
無疑,你希望我租一個寬敞的大房間。不過,我現在已知足,對一切順利感到滿意。一顆寬容的偉大靈魂將引導我走向真理,為我照亮道路,然後慷慨濟助我,讓我搬入你所喜歡的房間裏去。
我兩個星期內開始工作。
這是一座大都市。我將與這裏工作的人們一道工作。這裏的各種因素都在運動著,正像上帝的想象力一樣在不停地動著。
我開始重訪三個月之前我們一起走過的地方。當我用兩隻眼睛看那些東西時,仿佛那些東西已與原來不同。你什麼時候來這裏,讓我們用四隻眼睛觀看吧!
親愛的,上帝與你同在。
哈利勒
致瑪麗
1911年10月20日
我親愛的瑪麗:
藝術家認為,嚴厲、刻薄、粗俗的批評家誤入了歧途,凱梓小姐並沒有錯。坦率地說,凱梓小姐緊緊把握著慣例,克守著原則。她是過去的奴隸,是過去的那種表現形式的奴隸;而奴性本身卻是一種災難。她與我分屬兩代人,之間隔著鴻溝;我們是從兩個相互矛盾的觀察麵去看待藝術和生活的。
藝術的精美隻能通過風格表現。我的風格接近新月,我將不遺餘力地關照它,磨練它……我會像慈母照管自己的嬰兒那樣關照它,使之成為一種工具或者一種語言,通過我用繪畫生成的陣陣微風,令之進入人們的心靈、頭腦和想象力之中。也許人們會說:“藝術精美何在?”當他們厭惡風格時,他們會這樣說的。
不過,稱讚和厭惡隻是一種傾向或感覺罷了。
哈利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