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工作進展很順利。克裏斯托爾先在地上標出一塊長方形,再用鏟子刮出好幾塊草皮放到一旁,等稍後再填回去。之後,他和盧根輪流將挖出來的泥土堆到旁邊,土堆太高時,就把邊緣的地方耙平。克裏斯托爾用手帕將手電筒綁在樹枝上,以照亮那塊區域。墓坑越挖越深,深到地麵上僅能見到克裏斯托爾的頭和肩膀。
盧根起身戴上手套。他的雙臂沾了泥土,頭發和衣服上也都有灰塵的痕跡。克裏斯托爾已脫掉牛仔布夾克和棉絨襯衫,白色汗衫都黑了。
盧根走到墓坑旁邊,克裏斯托爾抬起頭來。“休息吧,大衛,”他說,“我還可以再挖好幾分鍾。”可是盧根搖搖頭,克裏斯托爾隻好讓步。盧根坐在墓穴邊緣,往下滑落,再用雙手撐住克裏斯托爾,將他推到墓坑外。兩人位置對調。
“就快弄完了,”克裏斯托爾說,“再挖個一英尺半應該就夠了。”
他們繼續施工。期間兩人又換手一次。最後克裏斯托爾把鏟子拋出墓坑,宣布大功告成。盧根協助他爬出坑洞。
他們又抬起帆布床,將它搬到墓坑旁。兩人很默契地停下腳步,站在小偷的屍首旁靜默片刻。接著,既然沒有其他方法更加得體,他們隻有將帆布床拉近墓坑,將一邊舉高,讓屍體順勢掉入坑洞裏。
“事情不太對勁。”盧根說。
克裏斯托爾拿起長耙,正要開始填平墓坑。
“什麼意思?”他問。
“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盧根說,“兩個男人要把一具屍體埋在樹林裏,最後,他們順利完工。過程中沒發生任何緊張狀況。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不是很懂。”
“如果這是投稿給《灰街》的故事,你一定會馬上退稿。”
克裏斯托爾露出微笑。他拿著長耙慢條斯理地耙著地麵。“如果這是《灰街》收到的投稿,”他說,“我會安排在來這裏的路上,有個輪胎突然沒氣了。正當我把車停到路邊,一個能幫上忙的警察出現了。如果這是投稿給《灰街》的故事,應該會有個神秘金發女郎涉入,她很可能會對著我的頭敲下去,再把我推下樓去。”
克裏斯托爾拿著長耙的握柄,指著小偷的屍首。“如果這是投稿給《灰街》的故事,他絕對是假裝斷氣。你們兩個很可能是同夥,整件事的目的是要引誘我進入樹林,幫我自己挖葬身之地。”他若無其事地雙手向外一攤。“如果你要幹掉我,請用這把鏟子。我隻有一個要求:別打我的臉。”
盧根搖搖頭。“我沒力氣殺你。不過,你倒是幫我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了。如果這是虛構的小說情節,事情應該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所以,我們漏了什麼?先把流程順一遍。我們將屍體埋在森林裏。收拾工具,撿起喝光的水瓶——沒留下任何物證。下坡回到車那裏,迅速清理幹淨,換掉身上的衣物。我開小偷的車,你跟在後麵。我們把車開到附近一個可疑的街區,留在街上。整個流程就是這樣。屍體處理掉了,車也處置好了。我們忽略了什麼?”
克裏斯托爾抓著長耙的握柄頂端,將它豎立起來,並將下巴靠在手背上。“這個嘛,你太草率了,”他說,“你忘記擦拭方向盤,結果把指紋留在了上麵。”
“很好。我會記得擦方向盤。還有呢?”
克裏斯托爾似乎沉思了一會兒,最後聳了聳肩膀。
“那把槍呢?”盧根說。
手電筒的亮光正對著墓坑,即使是在這樣的光線下,盧根還是可以清楚地看見克裏斯托爾的臉色。先是瞬間慘白,然後才恢複生氣。最先恢複正常的是眼睛。那是一雙算計的眼睛。
克裏斯托爾的嘴角閃過一絲微笑。“你一直在等待機會問我這件事,對吧?你還真能按兵不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