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橫流常常無任何規律可循,它總在人鼓足勇氣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將希望拆解,讓美好支離崩析。
第二天下午,孟智山便接到一通急電。電話是從首都醫院打來的,陌生的聲音告訴孟智山,孟承佐晨起在胡同遇襲,如今生命垂危,需要親友前去照顧以及……做好後事準備。
初聞此消息,孟智山還以為是哪裏打來的訛詐電話。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接到秦珂的電話,他才變了臉色,顧不得身邊說笑的蔡小牧,也顧不得自己傷得不輕的身體,抓了件外套奪門而出。
承佐,他的弟弟,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孟智山心裏亂得很,一個人握著手機、穿著拖鞋,攔了一輛出租車便走。司機問了好幾遍,他才回過神,開口道:“機場。”
蔡小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是頭一遭見到方寸大亂、毫無章法的孟智山。索性,他人不知在哪兒,電話卻是接起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小山子……我害怕。”蔡小牧躲在衛生間,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到她的聲音,孟智山的情緒稍微穩定了幾分,他強自鎮定地坦白告知:“承佐出事了,現在在醫院。我要飛去首都一趟,小牧,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蔡小牧心裏咯噔一下,急忙點頭應道:“你說,隻要我能幫的,一定幫!”
孟智山頓了頓,說道:“我的證件,可不可以麻煩你找人送來機場。”
話音未落,就聽到蔡小牧斬釘截鐵的聲音:“我這就買兩張最近的機票陪你一起去首都!智山你別害怕,在機場等我過去。”
“嗯,我等你。”孟智山忽然有些哽咽,卻也因蔡小牧堅定的聲音而感到安慰溫暖。
一個小時後,蔡小牧如約出現在他麵前,一手拎著個大紙袋,另一隻手裏隻握著半小時後飛往首都的機票。那票,隻有一張,孟智山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卻仍是衝她笑了笑。
蔡小牧也笑了笑,上前兩步以手為梳,給孟智山整了整淩亂的頭發,又從紙袋裏拿出一雙棉襪一雙棉鞋,不顧孟智山的阻止,蹲在地上親手給他穿好。
“你出來的太急,這麼冷的天竟也穿著醫院的涼拖鞋,凍著了吧。”蔡小牧眼眶微紅,用自己溫暖的手捂了捂孟智山冰涼的腳,忽然起身抱住了他。
“智山對不起,我這趟不能陪你了,姥爺看到我從家裏拿了你的證件衣服就走,氣我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說要跟我一起來,但出門便暈倒了。醫生說,姥爺年紀大了,經不得情緒起伏、來回折騰……對不起,小山子,這個時候我應該陪著你的,也不該找些事情讓你更煩,可是……”
孟智山歎了口氣,大掌輕拍她因抽泣而顫抖的身體,寬慰道:“你好好照顧蔡老,承佐不會有事的,不要自責。”
蔡小牧卻不知為何,抽泣得越發凶,可話語卻異常肯定:“是的,小佐一定不會有事的!首都那麼多好醫生,那麼多好護士,小佐一定不會有事的!”
孟智山點點頭,拉著蔡小牧坐下,用袖子給她擦了擦臉。完全冷靜下來之後,孟智山給秦珂又打了個電話:“我一個半小時後到首都機場,安排人帶衣物來接我。承佐那邊暫且麻煩你守一守,至於瑞盾的各項事宜,也麻煩你在我到達醫院後繼續推進。”
提到瑞盾,蔡小牧的心抖了一抖。待孟智山講完電話,蔡小牧還是開了口:“現在小佐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還是暫時放一放吧。智山,我不想你太辛苦。”
孟智山搖搖頭,微微抬頭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緩緩說道:“錢財也好公司也好,對於無家的我來說,隻不過都是令我生而為人活得更光鮮的光環。名車在手、名牌加身並不能使我快樂和幸福。能夠讓我幸而為人的,隻剩你和承佐,或許還有……”他微笑著伸出手,溫柔地覆上蔡小牧腹間,繼續道:“或許還有在你肚子裏的,我的孩子。”
蔡小牧一愣,眼淚忽的落下。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登機通知。她乖巧地點了點頭,陪著孟智山安檢,將他送到登機口。
溫暖的大掌從她手中抽離,又從她臉頰撫過,高大的身影利落消失在視線所及之處。
蔡小牧擦了擦眼角濕意,麵上已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波瀾。
她回過身,對著隱在十米外的保鏢說道:“如姥爺所願,我會乖乖跟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