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托夫人召開了一次有30多名人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成員參加的會議。會上的爭論是激烈的。
“‘巴盟’是凶手,凶手,如果今天我們同他們打交道,誰能保證明天我們不會直接與齊亞將軍來往呢?”信德省的一位成員表示堅決反對。
“但是日本侵略中國時,毛澤東與蔣介石進行了合作。”讚成合作的人反駁說,“他們為了民族利益能夠合作,我們為什麼不能與‘巴盟’合作呢?”
讚成與反對與“巴盟”合作的雙方展開激烈的爭論,雙方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後,貝娜齊爾站起來說:“我們同意他們是機會主義者和利己主義者的看法,但是我們還能幹什麼呢?要麼讓這一倡議從我們手中溜掉,要麼吞下‘巴盟’給的這個苦果,由我們掌握主動。我建議作出妥協並且在不放棄黨獨立的原則下,與他們組成一個聯盟。”
經過7小時的爭論,讚成合作的一派終於占了上風。
“現在沒有必要我們兩人再一起去蹲監獄了,你要保持政治上的低調。這樣,咱們倆就能有一個人在獄外領導黨了。”布托夫人對女兒說。
從1980年10月到1981年2月,人民黨與“巴盟”進行了長達四個月的談判,才由九個政黨共同製定了一個協議草案,組成“恢複民主運動”,與齊亞·哈克政權展開了鬥爭。
1981年2月5日晚,在克裏夫頓70號,各黨領導人和代表終於濟濟一堂。看著這些昔日的敵手,這些把父親送上絞架的人,貝娜齊爾心裏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麻辣一些湧上心頭。這些人坐在父親曾經坐過的地方,用父親用過的茶杯喝茶,竟然那樣怡然自得,貝娜齊爾怒氣衝衝。
“你不是要建立這樣一個聯盟嗎?這有政治意義,你就勉為其難地克服這一切吧。”朋友阿米娜勸說道。
經過貝娜齊爾的努力,1981年2月6日“恢複民主運動”成立了,它由人民黨、穆斯林聯盟、民族民主黨、民族解放陣線、民主黨、工農黨、獨立運動黨、伊斯蘭神學者協會、自由查漠和克什米爾穆斯林大會共九個政黨組成,共同目標是要求齊亞·哈克下台;取消軍管;舉行大選。
“恢複民主運動”成立的消息一傳出,全國為之振奮,學生運動、工人運動迅速掀起。
“連肉鋪也準備響應‘恢複民主運動’的號召起來罷工。”廚師興奮地告訴貝娜齊爾。
2月21日,齊亞·哈克政府逮捕了很多“恢複民主運動”領導人,並嚴令把其他“恢複民主運動”和人民黨成員驅逐出旁遮普省。
形勢日益嚴峻,布托夫人對女兒的限製也越來越嚴格。“你現在不要搞任何政治活動,如果我被捕了,得由你負起領導擔子。”布托夫人堅決地對女兒說。
不久,布托夫人在參加拉合爾的秘密會議時被捕,並被遣送到卡拉奇。“恢複民主運動”向當局發出了最後通牒,要求結束軍法管製並在三個月內舉行選舉。“恢複民主運動”在拉合爾發出宣言;“我們要求齊亞立即下台,否則不可抗拒的人民意誌將推翻這個政權。”“恢複民主運動”還決定3月23日在全國舉行大罷工和示威遊行。
事情並不像布托夫人設想的那樣發展,在她被捕後不久的3月8日,貝娜齊爾也被捕了,原因是一架巴基斯坦國際肮空公司的飛機被劫持了。
“你現在能談一下對這次事件的看法嗎?”路透社駐卡拉奇代表易卜拉欣·汗打來電話采訪貝娜齊爾。
“一切劫持活動都是不好的,無論是劫持一架飛機還是劫持一個國家。”貝娜齊爾不加思索地回答。
當時貝娜齊爾並不知道是誰劫的飛機,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劫機。但她卻因此被捕,而且由於發生了劫機事件引起了當局在全國展開大逮捕。在事件發生後的五天裏,當局以劫機事件為借口,大肆鎮壓支持“恢複民主運動”的浪潮,每個與“恢複民主運動”或人民黨稍有聯係的人都被投入監獄。據“大赦國際”公布的數字,估計在1981年3月被齊亞·哈克政府逮捕的人數超過了6000人。
“我母親在哪兒?”貝娜齊爾被捕後質問警察。
“卡拉奇中心監獄。”他們回答。
“你們要把我送到哪兒去?”貝娜齊爾又問。
“你母親那兒。”他們回答。
貝娜齊爾到了卡拉奇中心監獄,卻沒有見到母親。她在這裏呆了五天,沒有替換的衣服,沒有梳子、牙刷和牙膏,什麼都沒有。由於過度緊張,貝娜齊爾得了婦女病,需要吃藥,但卻找不到醫生或女人訴說。
3月12日夜,一位慌張失措的警長來告訴貝娜齊爾:“今天夜裏兩點半鍾把你送走,你先作好準備。”
“把我帶到哪兒去?”警長沒有回答。
“我母親現在什麼地方?”依舊沒回答。
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貝娜齊爾曾經聽說過,棘手的案犯有時會在夜裏被拉到荒野處死了事。他們的屍體被埋掉後,獄方才通知犯人家屬說,犯人因越獄而被擊斃或已死於突發的心髒病。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那封信是否已交到法院。那是貝娜齊爾剛來時寫給信德省高級法院,抗議對她的逮捕,並要求允許她出庭作自我辯護或聘請律師的信。她把信交給了一個看守。貝娜齊爾在心裏祈禱:真主保佑,如果他真把信送去了,至少有人知道我現在何地和我是從什麼地方被抓進來的。
夜裏兩點半鍾,一輛載著女警察的囚車開來把貝娜齊爾帶走,後麵是坐滿士兵和警察的押送車。汽車在寂靜的街上飛馳,車窗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貝娜齊爾在竭力估計著汽車在什麼地方行駛。突然,車身猛一斜停住了。“把她放在跑道上”,對講機裏一個聲音命令道。貝娜齊爾長長地出了口氣,“感謝真主!這不是荒野,而是機場,可他們要把我送到哪兒去呢?”
早晨6點鍾,貝娜齊爾才被押上了飛機,5名女警察前呼後擁著她。
“我們去哪兒?”貝娜齊爾忍不住問女乘務員。
“你現在被捕了,不許和別人講話。”女警察嚴厲地說。
少乘務員遞來一張報紙,這是貝娜齊爾自被捕後看到的第一張報紙,報上沒有“恢複民主運動”的消息,全是關於劫機事件的報道。劫機者要求釋放55名巴基斯坦政治犯。劫機者自稱是一個叫“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的成員,其本部設在喀布爾。消息稱,貝娜齊爾的弟弟米爾·穆爾塔紮是這個組織的領導人。
貝娜齊爾被關押在蘇庫爾監獄裏,她對當局把人民黨特別是把她和母親與“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連在一起的情況一無所知,她正努力爭取被釋放。律師為她起草了反對拘留的起訴書,貝娜齊爾寫給信德省高級法院的那封信也送到了法院,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3月底4月初,報上的消息越來越攪得貝娜齊爾心神不安,劫機事件和對米爾的指控仍是頭版新聞。一篇報道稱,米爾在被采訪中承認對劫機負有責任;另一篇報道又說他否認與劫機有關。甚至有人影射說“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是人民黨的武裝組織。貝娜齊爾對此不屑一顧,她認為人民黨的行動原則是采用合法的政治手段並通過和平方式進行變革。
4年之後,貝娜齊爾就此問題同弟弟米爾發生了爭論。12年之後,在她再度任總理時,她弟弟因劫機事件被起訴並被缺席判處死刑,但貝娜齊爾最終赦免了他。
“他們正在用刑訊逼一些人說你與‘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有牽連,”監獄監察長在巡視蘇庫爾監獄時告訴貝娜齊爾。
“可我是無辜的,他們不能憑空捏造。”
監察長同情地搖搖頭,走了。
“把你的東西收拾好。你將被轉移到卡拉奇。”4月16日清晨,也就是貝娜齊爾被關進蘇庫爾監獄五個星期後,女看守對她說。
“為什麼?”
“你身體不好,我們要把你送到卡拉奇。”
到了卡拉奇機場,警察告訴貝娜齊爾,他們將送她回家。貝娜齊爾聽後欣喜若狂,但警察把她押到一個陌生的房子裏。一位自稱醫生的女人給她看了病,並告訴貝娜齊爾,說懷疑她得了癌症,需要進一步確診。然後,警察又送她到卡拉奇中心監獄,說是去看布托夫人。
“媽媽!媽媽!”貝娜齊爾邊喊邊衝向卡拉奇中心監獄招待室。“媽媽,萍姬來了!”
室內悄然無回聲,貝娜齊爾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第二天,警察把貝娜齊爾送到一座龐大的公共醫院裏,在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給貝娜齊爾做完了手術。貝娜齊爾不知道她幾乎被謀殺在手術台上。幾年以後,貝娜齊爾才從在倫敦過政治流亡生活的前人民黨政府部長賈姆·薩奇·阿裏那裏得知,當貝娜齊爾被送進醫院時,他接到一個從巴基斯坦打來的電話。
“想點辦法吧。”對方在電話裏說,“他們打算在手術台上把她除掉。”阿裏立即召開了一次記者招待會,說貝娜齊爾的生命正受到威脅,搶先把當局的陰謀計劃公布於眾,貝娜齊爾因此才幸免一死。
劫機事件被越炒越熱。1981年4月28日米爾被列為巴基斯坦“最重要”的通緝犯。軍法管製副執行官來獄中視察時,特意來看貝娜齊爾。
“為什麼要監禁我?”貝娜齊爾質問他。
“因為‘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副執行官回答。
“我與這個組織毫無關係。”
“要由法庭裁決你和‘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體育場爆炸事件以及拉拉·阿薩德的關係。”
兩天後,駭人聽聞的謠言紛至遝來。《戰鬥報》頭版頭條刊登消息稱,“材料證明,布托妻女知曉該事件的原委。”
“看來,我們又在做一場惡夢”。貝娜齊爾在她的日記中寫道,“首先是‘佐勒菲卡爾反抗組織’和米爾的事使我們大為震驚,現在當局又在千方百計的把我們平白無故地卷進去。這看來是多麼荒謬,但他們是另有企圖的。他們過去就是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父親的,現在他們又在重複世人皆知的騙局。也許他們仍認為人民不會知道這是騙局。重要的是讓人們了解真相。但是軍事法庭怎能提供這樣的機會呢?齊亞從政治上擊敗不了我們,他現在要從肉體上來徹底消滅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