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創業艱辛(2 / 3)

而且即使是親兄弟,如果長期住在一起,也難免會有一些唇擦,不如跟哥哥借一些錢,自己租屋住在外麵,然後,他和黃麗群可以在哥哥的公司做事,慢慢還錢給哥哥。

這樣一來,既可以避免接下來兄弟之間不必要的矛盾,又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協助哥哥將公司做得更好,曾憲梓滿意地認為這個辦法非常可行。

但是。曾憲梓一家到了泰國之後,才發現他認為極為可行的辦法實際上行不通。因為他的哥哥曾憲概是一個在思想上比較傳統的中國男人,在他看來兄長如家長,既然弟弟一家來到了泰國,理所當然就應該與兄長住在一起。

於是,在哥哥執意的要求下,曾憲梓和黃麗群帶著三個年幼的兒子開始了寄居在哥哥家裏、與哥哥聯手共創家業的新生活。

在當時,所有初到泰國的華人見到街邊到處都是華文招牌,聽到的不是潮州話就是客家話,難免會有身臨汕頭或者梅州的感覺,一種親切感就會油然而生。

特別是走在泰國曼穀的華人區——耀華力路和三聘街的時候,所見的都是華僑,所聽到的都是華語,那種置身故鄉的親切感更為明顯。

其實,也是因為這時候普通的泰國男人的裝扮與華僑的裝扮十分相似都是上身穿著白企領的西裝,下身穿著中國白紡綢、或者日本人造絲的寬腰長褲,頭上還戴著一頂氈帽,而且相近的膚色、相近身形,確實使人很難分辨到底誰是華僑、誰是泰國人。

據說,泰國人原是中國南方的少數民族,因為戰亂,才從中國的廣西雲南流入到泰國的。而且,雲南西雙版納的傣族地區,就是泰人祖先居住的地方。

曆史記載,二、三百年前,泰國大城皇朝末期,緬甸人入侵泰國時,有一個華裔英雄鄭昭,率領泰軍趕走緬軍,建立吞武裏王朝自立為王之後,人們尊稱為“鄭皇”,這是泰國華僑曆史上既是後代華僑耳熟能洋的曆史,又是華僑們最為自豪的曆史。

所以直到今天,中泰兩國源遠流長的感情,使得兩國人民的關係更為融洽,久而久之便打成一片,難分彼此了。

這一切,對於信心勃勃、渴望大展拳腳的曾憲梓來說是一塊令他覺得非常吸引的領地。他更是希望以這些華僑先驅做楷模,努力幹出一番像樣的事業來。

當初,曾憲梓剛從國內來到香港的時候,香港的環境還算安定和繁榮。由於隻對香港的了解比較少,再加上十分純樸的個性,覺得香港是一個很新奇、很刺激、很令人想一探究竟的地方。

後來,曾憲梓到了泰國之後,首先麵臨和處理的是家族爭產的問題,再加之語言障礙以及妻子和兒子尚在國內等原因,使得曾憲梓將發展的重心轉移到了香港。

現在,重新回到泰國以後,曾憲梓發現泰國逐漸繁榮的經濟和相當穩定的社會環境,他喜悅。興奮的心情十分盎然,他隻覺得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幹勁和強烈的創業欲。

六十年代末期,由於香港發生動亂之後,局勢極為動蕩不安,樓價跌到令人無法相信的程度,卻仍然是有價無市,人們紛紛以很低廉的價格,將一些固定資產和股票套取現鈔,由此形成香港資金大幅度輻射性地向東南亞一帶以及歐、美各國投入,給這些國家和地區帶來一個小小的繁榮。

地處東南亞的泰國,就是當時受惠的國家和地區之一。

泰國由此而產生的這種經濟繁榮的景象,給曾憲概和曾憲梓帶來了更大的希望和信心。

曾憲梓的哥哥曾憲概的家是一個泰國式三層高的木樓,第一層是門麵,用於做生意:第二層是曾憲概的一家人和曾憲梓的一家人居住的地方;第三層則是工廠,用於領帶的製作。

曾憲梓來到以後,因為還不會講泰國活,就在三樓工作,替哥哥管理工廠,嫂嫂負責整個公司以及工廠的財政,而能說會道的哥哥曾憲概,則負責整個公司和工廠的管理以及領帶的推銷工作。

黃麗群暫時不用上班,因為三個兒子還需要她的照看,特別是還隻有幾個月大的小兒子曾智明。

在哥哥的工廠裏,一心想為哥哥幹出一點名堂來的曾憲梓,以i他發現當時哥哥的工廠在管理上有一個和其他的領帶生產廠家一樣的弊端,那就是員工的管理比較鬆散,獎懲製度不嚴明,使得領帶的質量得不到保證。

而且,曾憲梓驚奇地發現,有一些領帶的樣板,在設計和製作上本身就不合標準,這樣的樣品拿給工人生產,豈不是以訛傳訛。

曾憲梓為此提了很多合理化的建議,他加班加點,將所有不合規格的領帶樣板全部作廢,自己重新設計製作出既合乎規格又美觀別致的紅黑板領帶樣板。

不僅如此,曾憲梓還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地為哥哥的管理製度作了一些改進。

在工廠方麵,為了絕對保證產品的質量,曾憲梓學生時代的獨特的領導才能得到了極大的發揮;他減少領帶製作過程中的不必要環節,嚴明製度,獎懲分明,—方麵加緊提高自己製作領帶的技術能力,另一方麵,曾憲梓黑麵包公的形象具有絕對的威懾力,嚴謹的工作作風使得他在員工們中間威信很高。

果然,在曾憲梓一絲不苟的管理下,以前有的員工人浮於事的現象不再存在,領帶的質量有了明顯的提高,工廠的整個運作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切都發展得順利起來。

其實,在這時候,曾憲梓這樣不辭勞苦、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的唯一動機和目的就是希望真正發揮自己的能量,紮紮實實地幹一番事業,同時,也希望能夠幫得上哥哥的手,使哥哥的生意發展得更加宏大。

曾憲概由於隻讀了初中就出來跑南洋,文化程度自然不高,但是一二十年社會上的熏陶、生意場中的摸爬滾打,使得曾憲概煉就了一身精明生意人的好本事。

曾憲概十分善於做買賣,他有極好的口才,特別是在從事領帶推銷的時候,能夠與客戶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往往是談笑風生之中,就將生意做成了。

但是,會做生意的曾憲概也有他注意不周的地方,這常常表現在他管理公司的過程中,策略性和計劃性不強,往往是大手筆地花錢之後,由於周轉不靈再急於“借東牆,補西牆”。

哥哥曾憲概在管理上的這些失誤,給曾憲樣留下深刻的印象,為他今後在自己獨立創業的過程中,將計劃填密、開源節流的創業原則放在首位。

因為,在曾憲樣看來,哥哥的買賣,本來一直是生意不斷、財源滾滾的,就是最低限度也應該在生活上無憂無慮,但是由於理財不善,導致資金周轉不靈的現象時有發生。

於是,一心一意地希望與哥哥共創家業的曾憲樣,指出了哥哥理財的不足,並提出了行之有效的改正措施。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理解“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的道理,曾憲粹善意的建議並沒有被曾憲概所接受。

不久之後,兄弟之間開始意見不一致,產生分歧。

特別是在哥哥領帶工廠裏有個別經理,也是客家人,他由於自身的利益受到了影響,當他看到才華橫溢的曾憲樣將哥哥的公司、工廠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全工廠上上下下的人員都願意聽曾憲粹指揮的時候,就在私底下向曾憲樣的哥哥、嫂嫂調唆道:“哎呀,你那個弟弟厲害呀,又能幹,又有本事,這樣下去那怎麼得了,將來你的公司不就變成他的公司了嗎?”

由此一來,曾憲粹的哥哥、嫂嫂不僅對曾憲粹不開心,而且對他也開始懷有戒心了。

曾憲樣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這種壓力,他覺得左有為難,本來;在他的努力下,公司、工廠的一切都變得好起來,這應該是一件103好事,對哥哥的事業也是一個極大地促進,但是,現在看來,他做得大好了反而不好,他的一番心血之作不僅得不到承認,而且還被人誤解,遭致兄弟不和。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深感委屈、壓抑的曾憲梓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覺得心裏麵十分茫然。

即使是住在自己親哥哥的家裏,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是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是不會脫離那種看人家臉色過日子的味道,還是有很多受拘束,不方便的地方,這種感覺不僅曾憲梓和黃麗群有,而且他們的幾個小孩子更是體會深刻。

在當時,曾憲梓的哥哥有八個小孩,他們自然不會歡迎其他的小孩子住在他們的家裏,侵犯他們的領地,於是,一麵以小主人的身份常常欺負曾憲梓的小孩。

看著自己的小孩被他們欺負得直哭,黃麗群不便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因為畢竟是自己一家人往在人家的家裏,“人在屋簷下,那能不低頭”呢?所以隻好狠下心來教訓自己的孩子,隻好讓自己的孩子委屈一些。

泰國的天氣始終是炎熱的,在熱得受不了的時候,曾憲梓的小孩看見曾憲概的小孩在一瓶接一瓶地喝汽水,覺得十分眼饞,因為他們畢竟是一些小男孩,一眼饞,就將大人的千叮嚀、萬囑咐忘到九霄雲外,就忍不住跟著那些小孩子去拿汽水喝,結果不僅是招致這些孩子的強烈不滿,連家裏的傭人也跟著拉長臉,嗬斥曾憲梓的孩子。

曾憲梓看著自己的小孩這樣可憐,一天到黑悶在家裏,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沒有遊戲、沒有歡笑,更談不上自由自在,他的心裏就覺得很不是滋味兒。

曾憲梓的孩子和哥哥曾憲概的孩子同樣都是處於童年時代,。

都是生活在同一住宅裏,但曾憲鋅的孩子卻很苦,什麼也沒有什麼就是想有也不敢有。

雖說來說去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大人可以不去計較這些,但受苦的畢竟是幾個年幼的孩子,曾憲和黃麗群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在這樣的處境下度過童年,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心裏更是感到十分難受。

這一段時期,曾憲梓苦悶、複雜的心情是不難想象的。

泰國的社會雖然一直都在興旺地發展,但是對於連泰國話都無法聽懂的曾憲梓來說仍然存在著不短的距離,他難馬上投身到真正的泰國社會中去闖、去拚、去搏。

在泰國曾憲梓雖然擁有具備實力的最親最親的親人,擁有養活妻兒、一展宏圖的條件和機會,可是這種條件和機會隻是一種“曇花一現”的表象,殘酷的現實卻使得他與這些親人之間有“近在膽尺,遠隔天涯”的感覺。

當初滿腹雄心壯誌的曾憲梓被各種說不出的禁錮,窒息得透不過氣來,他的種種艱辛的努力、他的不可多得的管理才能,居然成為莫須有的罪過。

如果單單按照曾憲梓的個性,他真希望離開這個約束他的地方,既是語言不通,什麼都不懂也可以像那些沒有知識的貧苦人一樣,在曼穀找一份“雜工”或者是做一名拉手車的工人,就可以解決自己的生活。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有妻子、兒子需要他來養活,他現在再也不敢奢談什麼前途,誌向,隻有忍耐,為了一家人的生存,無奈地忍耐……在曾憲梓的一生當中,有三個時期是他最為失意、最感到前途茫茫、又苦於找不到出路的時刻:

第一次是在一九五五年的秋天,那時候考大學沒考上的曾憲梓全不知道接下來的路在何方,麵學校的批評、母親的責備、自己的痛心,那種渺茫感、那種看不見天日的灰暗,沉甸甸地壓抑著他年輕的心空。

直到他自己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在不顧一切的努力下,終於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考上了中山大學。

第二次是在一九六三年夏天,曾憲梓來到香港之後,在去泰國之前等待簽證的九個月裏,倍嚐寄人籬下的艱辛,且堂堂大學生出於無奈不得不幫親小帶孩,那種彷徨的心情,四顧茫然的感覺終日彌漫著他、折磨著他……第三次就是一九六七年初夏,曾憲梓一家五口寄居在哥哥曾憲概的家裏的時候,由於各種原因,關係相處得十分緊張。

曾憲梓的哥哥的工廠謀求發展,但是他獨特的管理才能受到人為的壓抑,不僅得不到發揮,而且由於自身沉重的家庭負擔,敢怒不敢言,更覺得憂心忡忡,前途渺茫……一九六七年的夏天對於曾憲梓來說是一段令他痛苦得說不出也咽不下的日子。

為了生存,曾憲梓每天隻是機械地聽候吩咐,隻是壓抑著自己跳躍的靈感,拚命地毫無創意地幹活。

黃麗群抱著不到一歲的小兒子,整天呆在房間裏黯然落淚,她看著丈夫日漸消瘦的臉龐,不時發出的仰天長歎,心裏更是覺得非常難受。

她不知道這樣苦悶的日子還過不過得下去、還要過多久,她甚至不敢詢問自己的丈夫,他們一家的希望、他們一家的將來到底在哪裏,她隻是孤苦無助地摟著自己的三個兒子,默默地流淚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天明……這種艱難的生活,直到幾個月之後的有一天晚上,才突然宣布結束。

那天夜裏,黃麗群剛剛安排好三個兒子睡覺,樓下寫字樓傳來了曾憲梓與他的哥哥、嫂嫂之間激烈的爭吵聲,不到一會兒,曾憲梓蒼白著臉、怒氣衝衝跑進來,對黃麗群說:“你起來吧,我們走”黃麗群知道曾憲梓是為工廠的事情與哥哥、嫂嫂爭執起來,就安慰他說:“不要發脾氣,你住在人家的家裏,又沒有錢,自然要忍氣吞聲一些。”

曾憲梓說:“嫂嫂說了,叫我們走,快點走,即刻走。”

黃麗群見他們兄弟、叔嫂之間僵持到這種地步,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心裏難過得直想哭,但她還是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勸慰氣得直發抖的曾憲梓道:“憲梓,你先耐忍一下吧,現在都是三更半夜了,我們就是走,一家大大小小的在哪裏安身呢,“既然是吵架,自然沒有好言語,不如等到天亮之後,你跟你哥哥請個假,然後去找同鄉朋友,租用比較便宜的地方,住下來之後,再作打算。”

這一夜,曾憲梓和黃麗群誰也沒合眼,兩個人部覺得心裏麵壓上了沉重的大山,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這樣辛勤地勞動,人生的路還是越走越窄。

這兩個經曆了無數次風風雨雨、相儒以沫的患難夫妻,再次麵臨著窮途末路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