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廳屋裏剛好有小孩從他們麵前走過,曾憲梓指著小孩告訴叔公他們:“我這個人,對於講道理的人從來都是尊重的。就是這樣小的孩子,知道做人應該講道理,應該明白事理,我也會很尊重他。但是對於像你們這樣的老前輩,一點道理都木懂,隻會嫌貧愛富,昧著良心拍有錢人的馬屁,你們這樣做,令我更加瞧不起你們,我也有理由不尊重你們。”
曾憲碎說完這席話,仍然很生氣,便鐵青著臉間他的叔父:“叔父,你告訴他們,我來泰國後有沒有拜見你?”
叔父頗為尷尬地回答說:“有的,有的,是來拜見過我們。”
曾憲梓就說:“叔父,叔公他們剛才的辱罵,你是聽見了的。
至於我有沒有失禮的地方,叔父心裏也很清楚。我知道叔父在泰國有錢有勢,有誰會不懂得尊重您呢?
“所以那天我一下飛機就馬上來拜見您。我對您說。您有錢是我的叔父,您沒有錢也是我的叔父。這是上一代注定了的,也不是誰說變就能改變的。
“我那天講話的意思很明白,並不是因為您有錢,我就認您做我的叔父。假如,我和您的位置換過來,我站在您的位置,您處在我的情況,您看他們是說您好還是說我好。
“這其中的理由很簡單,您有錢有勢,他們才會巴結您、討您的歡心、按照您的意誌行事。我現在窮,一無所有,所以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我。不過,我也有必要告訴你們,我是受共產黨、新中國教育出來的,你們所耍的這套把戲,在我麵前是絕對行不通的。”
聽了曾憲梓的一席話,叔公、叔父他們一夥人,非常不自然地坐在那裏臉紅一陣子、白一陣子,過了一會兒,叔父幹咳一聲之後,就開始曆數曾憲梓的哥哥曾憲概的不是,繪聲繪色地描述哥哥如何如何貪財,如何如何不念親情跟他鬥爭等等。
曾憲梓連忙對叔父說:“叔父,請您不要再說這些了,因為那畢竟是您和哥哥之間的事情,與我無關。”
叔父又嘮嘮叨叨地說道:“過去那些錢,雖說有兩幹塊光洋,但你的父親當時病得不輕,我花了很多的錢,給他醫玻你父親回梅縣之後,我也寄過錢給他買藥。抗日戰爭爆發後,我返回梅縣主持分家的時候,還專問給你們家分了一頭牛。”
分家的時候,曾憲梓雖說很小,但還是很清楚地記得叔父請來村裏麵的長輩,諸如叔公、伯公等鄉村父老吃飯,強逼母親在財產分配書上出指模打手櫻曾憲梓的哥哥當時也隻有十來歲,並不懂得怎樣爭取自己的應得利益,隻是稀裏糊塗地聽從那些人的吩咐,叫他往哪裏簽字畫押他就往哪兒簽字畫押。
簽字之後,曾憲梓的家裏除了“照顧”到一頭牛之外,一無所有,那張父親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的兩千塊銀元的借據,也被迫在分家之後還給了叔父。
曾憲梓還清楚地記得在那一段日子裏,孤獨、無助的母親幾乎天天都在哭,那種浸泡在淚水中的日子給曾憲梓的童年留下了十分灰暗的印記。
所以,當曾憲梓聽到叔父說及這些陳年舊事的時候,也不作答複隻是淡淡地一笑,叔父見曾憲梓在笑,就很生氣,以為是曾憲梓不相信他。
叔父說著說著就要去拿那張母親簽過字的借據給曾憲梓看,曾憲梓說:“請叔父不要去拿了,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我已經聽叔父講過了,就知道了。您可能不高興我笑,因為您不知道我笑什麼。
“我告訴您吧,我認為這是很小的事情,你們搞得天下大亂,我感到很好笑。您拿給我看幹什麼呢?我父親死的時候,我還隻有四歲,自然什麼都不懂,我的父親也沒有告訴過我,我也從來就沒有看過這個字據,所以您大可不必拿給我看。”
曾憲梓說完這些話,感到又渴、又餓、又累。他看著無動於衷的一屋人,覺得如果自己再不主動要求點什麼的話,實在是很難支持得下去,於是就主動對叔母說:“叔母,請您隨便找點什麼東西來給我吃吃吧,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鍾了,我還沒有吃飯呢。”
叔母馬上找來一些麵包之類的點心,曾憲梓就著茶水,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之後,胃裏麵這才感覺好受些,於是就很認真地對叔父說道:“不過叔父,我真想對您說說我的心裏話,我實在是想請問您,我的父親跟您是什麼關係,你們是骨肉相連的親兄弟。
不管怎麼說,你們畢竟是我們的上一輩,你們上一輩人之間的事情,其中真正的情形如何,隻有你們自己才知道。至於我的父親有沒有財產,我不知道,他就是有的話,拿來送給您也是應該的。
“我這次回泰國來,很高興見到這麼多的親人,特別是看看到叔父的事業發展得如此輝煌,我打心眼兒裏感到高興。至於叔父剛才談到的與我哥哥的關係、與我父親有關的事情,在這裏,我想談幾點我的想法。
“第一,從現在起我不想再聽、也不想再看,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必知道什麼。
“第二,我的父親跟叔父是親兄弟,既然是上一代的事情,與我們下一代就應該分開來對待。
“第三,我父親到底有沒有財產我不知道,假如有,我一分錢也不要。
“第四,抗日戰爭前夕,我的父親即使有財產,經過戰亂之後,大家都是流離失所,這樣即使有的財產也不會再有了。”
曾憲梓說完這席話,拿眼睛看了看四周圍這些自覺慚愧、默默無語的親人們,接著說道:“叔父,說實在話,您現在有的,是您長袖善舞,依靠自己的本事重新賺回來的。
“叔父隻有憑著自己的勞動、憑著自己的智慧,才能一點一滴地建立像今天這樣龐大的事業。
如果叔父沒有本事,縱然父親留下萬貫家財,也早就花光了。
所以,現在叔父有錢有勢,那不過是叔父的能耐、叔父的本事。我隻會從心裏感到佩服。
“叔父現在大可不必為了這些財產的事情而絞盡腦汁,您是我叔父,您有話跟我說,喊一個小孩把我叫來就可以了,完全用不著讓人把我騙到家裏來再教訓我一通。
“而且我來到這裏,經過一個星期的思索,我覺得,這樣的鬥爭傷害感情、毫無價值,本來是骨肉親人,現在竟然反目成仇,你們說這是何苦。
“我現在是沒有錢,但我會去做,我會去依靠自己勞動的雙手,創造自己的生活。對於錢這個東西,共產黨教育我門勞動能夠創造一切,我也能夠創造財富。
“我相信,我通過努力勞動,我就能找到飯吃。您有錢是您的本事,我沒有錢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所以,我現在宣布:今後我們隻是叔侄關係,我父親的一切財產與我無關,一切遺產與我無關。從今以後,您和我哥哥之間怎麼鬥爭,不要把我拉扯進去,希望你們不要在這些錢財的事情上,與我糾纏不休了。
“至於我哥哥,他有什麼想法、他有什麼要求,那是他的事情,我跟他雖然說是親兄弟,叔父跟他也是親叔侄,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可以按照你們自己的想法去辦理,我也不願意再管了。而且,從今以後,我們之間隻有叔侄關係,沒有鬥爭關係。…一貧如洗的曾憲梓居然表態不要財產了,這實實在在是出乎叔父叔母他們意料之外的,他們簡直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種高興的心情使得他們激動得話也說不出來,隻知道喃喃他說:“好侄子。好侄於。”
而且也令在場的叔父,叔叔們驚訝萬分,這是他們有生以來從沒有想到過、也從沒有看到過的事情。這令他們苦心經營的一場戲達到了喜劇性、戲劇性的結局。
他們不禁問道:“怎麼共產黨教育出來的人,跟我們就是不一樣呢?”
曾憲梓非常自豪地回答說;“是的,不是勞動所得,我們就不會要,而且,我們也不像你們那樣,看錢看得那麼重要。”
本來自從曾憲梓到了香港之後,叔父、叔母就非常緊張,十分害怕曾家這兩個侄子聯起手來對付他,使得一直以來在泰國德高望重的叔父,下不了台。
現在,從大陸來的年輕有為的侄子,居然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教育了他,居然讓他懂得了“血濃於水,更重於利益”的道理。
叔父怎麼也沒想到,曾憲梓在財產這個問題上,看得這麼輕,而把親情看得那麼重。
麵對這樣的侄兒,叔父實在是為自己的言行感到慚愧。
曾憲梓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化解了這場不必要的鬥爭。
因為,受共產黨教育多年的曾憲梓,一直到今天都牢牢記住共產黨教給他的這樣一個道理:“用我們自己勤勞的雙手,創造我們的生活。”
而且,在泰國一個星期的思考,使曾憲梓懂得了親人之間為錢的這種鬥爭,是無限期的。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它隻會使親人,反目為仇,相互傷害感情,毫無價值。
再說,如果叔父沒有本事,就是父親留有再多的錢,也早就花光了。何況當初,母親已經在財產分配書上打了手指模,願不願意也好,畢竟已經有了結果。
而且,曾憲梓哥曾憲概也在上麵簽了字,盡管當時他也是年齡小,不懂事,但畢竟還是簽了字了,糾纏下去,毫無意義。
所以曾憲梓思前想後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既然是過去了的事情就讓它過去罷了。
曾憲梓決定一切從頭開始,一切還是通過自己的勞動,創造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