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與戀愛,隻是勇敢者之間一場浪漫的廝殺(1 / 2)

張揚離開後,我走出白色隔斷,用張揚留下的錢付過醫藥費,然後來到正在上藥的陳子堯身邊。他仰麵倚在一個靠椅上,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用鑷子夾著一團藥棉輕輕擦拭著他眼角的淤青。

“醫生,他傷得嚴重嗎?”

“放心吧,隻是外傷,消毒之後做一下冷敷。”醫生在白色瓷盤裏換了一團藥棉,“比剛剛那位輕多了。剛剛那位的傷口以前縫過,結果被撕裂了,要把舊線拆除再重新縫合。那孩子忍著疼一聲沒吭,也真是好樣的。”

我看了看陳子堯,他沉了口氣,閉上眼睛。

“好了,去那裏邊躺一下。”醫生放下鑷子,指了指那道屏風式的白色隔斷,去另一邊準備冷敷的毛巾。

我出於本能小心地上前攙扶陳子堯,陳子堯輕輕推開了我的手:“傷到的是臉,又不妨礙走路。”然後獨自走向隔斷內的病床。

我跟在他後麵嗔怪道:“你一個斯斯文文的好學生跟混混兒打什麼架,到頭來傷到的還是自己。”

陳子堯在病床上躺下來,閉上眼睛不看我,也什麼都沒說。

“怎麼了?”我委屈地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口。

“很晚了,再不回去你媽媽要擔心的。不要單獨行動,讓你男朋友送你回家。”陳子堯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走了。”我說,“其實他……”

我是想告訴陳子堯,許恙隻是我臨時拉過來演戲的“托”,並不是我的男朋友。可陳子堯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走了?”他噌地坐起身來,同時自語般地罵了一聲:“渣男。”然後不由分說地拉住我的手腕帶我向外走:“我送你回去。”

“哎,等等……你傷還沒處理完,我自己可以的!”我被他拉在身後,一麵踉蹌一麵叫。

走出那道白色隔斷,剛好迎麵撞上端著白瓷盤走過來的白大褂醫生。白色的瓷盤裏有一條卷好的白色毛巾,一個玻璃器皿裏盛著冰水。

不知是否是職業病的原因,醫生的目光瞬間直接鎖定了陳子堯眼角的淤青,目光裏滿是疑惑。

“謝謝醫生,我自己回家冷敷就好,我們要走了,趕時間。”陳子堯說完,繼續拉著我走出診室。

“喂,喂!”我身不由己地跟在後麵,引得走廊上的路人紛紛側目。

“你幹嘛啊!”我用力掙脫了陳子堯的手,他停下腳步,佇在那裏沒有回頭,從背影看,他的肩頭在悶悶地起伏,好像憋著很大的氣。

“陳子堯你怎麼了?”我在他身後問。

他慢慢地轉過身,緊緊抿著的嘴角不自然地顫抖著,那一刻我明白,他不僅憋著氣,而且憋著一場淚。我在原地望著他,仿佛那一刻說什麼都是錯的。然而,沉默更是錯的。

他突然衝過來再一次握住我的手腕,這一次攥得更緊,沒有說任何一個字,隻是堅決地向前飛跑。我們甚至沒有等電梯,直接由他拉著我從樓梯奔下,像一對在末日麵前相約一起逃難的情侶。

陳子堯一直帶我跑到樓外,經過門診樓和住院樓之間一片寂靜的綠化花園時,我在後麵筋疲力竭地對他喊:“我沒力氣了。”

他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陳子堯,你認真回答我,你怎麼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語氣很認真。

陳子堯兀自走到一旁的小噴泉邊坐下來,胳膊撐在膝上,臉深深地埋下去,看不到表情。

我跑過去,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搖晃:“說出來吧,說出來會好很多。”

良久,他才慢慢抬起頭,眼眶濕紅,臉頰流滿淚痕。

“陳子堯……”我想幫他擦擦未幹的淚水,卻在一瞬間有些遲疑,手停在半空。

“無音,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像淹沒在巨大的絕望裏,弄得我手足無措。“我不該這樣失態……”

什麼是失態?

生活是真實的,人是虛偽的。

人是真實的,麵具是虛偽的。

真實的人,戴著虛偽的麵具,演繹著真實的生活,改變著虛偽的世界。

失態,就是在人前摘下麵具,卸下鎧甲,把自己變得一無所有,露出柔軟的心髒,以憔悴真麵示人。當陳子堯丟棄假麵,在我麵前哭得像個孩子,我便已讀得懂他的每一顆眼淚。

我望著他微紅的眼眶,像兩處憂傷的泉眼。裏麵汩汩滲出的清亮液體,像畢業那天透明的酒水。

那一晚被酒精麻醉的陳子堯似乎越發理智,他的語氣令我難忘,那種溫和中透著的鄭重聽起來似乎凝結著三年時光所積聚的勇氣。

“林無音,我還是還是喜歡你。”

我記得他這句話的每一處咬字,連同他的神情,他眼裏的沉靜與落寞,一切都分毫不曾忘記。

那時,我並未曾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即便不勝酒力也依然理智著的他,會變成我麵前的淚人。

陳子堯對我的喜歡,不同於張揚對我草率而決絕的喜歡,也不同於我對許恙內斂而小心翼翼的喜歡。他的喜歡等同於照顧,他期待一個結果,但不強求一個結果。當他知道這個結果永遠等不到的時候,他會難過,但最終還是會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