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不會說謊的另一個你(1 / 3)

陳子堯讓我想起了從前,那段與父親一起度過的、缺失母愛的溫暖卻並不寒冷的童年時光。

那時我與其他孩子一樣,時常編造謊言來遮掩自己調皮搗蛋的罪行,比如打碎花瓶卻說是風把花瓶吹到地上,在雜貨鋪用幫父親買草坪剪刀的錢買了糖果卻說錢丟在了半路。然而這些稚嫩的伎倆從來瞞不過父親。

我不服,後來演變成一次一次故意說謊,並不為隱瞞自己的過失,隻是為了檢測父親是否真的具有看穿一切的本領。

在一次說謊之後,父親把我帶到了衣帽間的全身鏡前。他在蹲下身子與我同樣高,指著鏡子裏的我們,溫和地對我說:“恙兒,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我看到了鏡子裏目光躲閃、臉龐緋紅的自己,肉嘟嘟的小嘴唇拚命地想把謊話說得問心無愧般流暢,卻仍控製不住地支支吾吾。

我嘴巴一扁,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父親把我抱在懷裏,用溫熱的手指揩去我的眼淚,同時對我說:“恙兒會偶爾騙一下父親,但恙兒的眼睛永遠不會。”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明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不會說謊的另一個自己。

此後我常常望著父親的眼睛,卻並不曾從那雙深邃的眸子裏讀出過什麼。

回國之後我才明白,並不是我沒有“讀心”的天賦,而是父親在悠長的時光裏,一麵挑著油鹽醬醋,一麵輾轉商海,年複一年經曆著深沉的磨礪,早已習慣了在他的恙兒麵前喜怒不形於色。與無音、袁晴最初重逢的那幾天,或許是父親自責的情感最泛濫的一段時間,而在這熟悉卻格外陌生的國度,我是他精神上唯一的支撐。所以那些日子,我讀著父親的雙眼,分擔著他拚盡全力也收拾不幹淨的脆弱,就像小時候被他寵著,理解著。

陳子堯走到無音身邊的時候,他黑色鏡框裏的眼睛以一個適合觀察的角度暴露在我的目光裏。他問無音,卻更像是自語:“是什麼時候有了男朋友呢,也不告訴我。真不夠朋友。”

我聽得出他在竭力控製著顫抖不定的聲線,而那雙眼睛在那一刻表露的情感更是複雜得驚心動魄。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不會說謊的另一個你。

陳子堯一定是喜歡著無音的吧。或許隻有看到喜歡的人站在另一個人身邊,臉上才會浮現出這種又吃醋又包容的表情,眼睛裏才會一瞬間湧出那麼深濃而苦澀的絕望。

麵對張揚那張多跋扈的臉,我都有勇氣摟緊無音的肩膀,然而當陳子堯帶著這樣一雙眼睛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卻突然有種演不下去的感覺。那雙眼睛,自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斷定這雙眼睛的主人對無音的關心程度,並不弱我幾分。

傻小子,無音不是我的。

張揚待陳子堯的態度比對我更刻薄,言辭出格的過分,火藥氣息彌漫,兩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動起手。果不出我所料,這場鬧劇最終在醫院收場。

張揚和陳子堯在診室裏上藥包紮,我和無音等在外麵的座椅上。醫院的走廊上光線充足,身穿淡紫色工作衣的護士零零星星地來往。

我從衣袋裏取出陳子堯的眼鏡遞給無音:“他打架時掉在地上的,我撿到了,你還給他吧。”

“謝謝。”

“陳子堯是你的朋友嗎?”我問她。

“嗯。”她點點頭。

“他喜歡你哦?”我做出一副開玩笑的樣子,調皮地說。

“別聽張揚瞎猜。”無音嗔怪地推開我,側過臉去。

“無音,我是說真的,”我語氣認真起來,“我沒有聽張揚,是自己的感覺。而且陳子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手機鈴聲打斷,我掏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屏幕上赫然亮著“宋魔頭”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