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最美的風景,而我見過你(2 / 2)

我幾乎可以肯定此刻心底的那種悸動是喜歡。而理由,隨著耳機裏旋律的沉沉浮浮,仿佛也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我曾聽說過一個詞叫“夤夜”,通指寅時的黑夜,為淩晨三點到五點,相傳是人心最脆弱的時候,越是脆弱,越是渴望得到依靠。林翳出現的那天,我的脆弱來不及等到夤夜,就在那個冷風大作的午後如洪水般泛濫。而就在我淹溺其中快要放棄掙紮的時候,我遇到了許恙。

他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近到讓我想要擁抱。

他說:“你臉上有淚,是有什麼傷心事吧?”目光柔和而溫暖,讓我完全失去戒備。

在公墓裏,他陪我度過了一整個下午,盡管這一下午裏將近三分之二的時間,我們隻是沉默地坐在一起。他至今都沒有告訴我太多有關他的故事,我卻認認真真地記住了一句“我想我比你更不幸。”

我們都是不幸的人,他陪伴著我的不幸,我心疼著他的不幸。或許這世上兩個不幸的人終會相遇,終會如我們一樣,在沉寂的空間裏默契地相互取暖。

明確了自己對許恙的喜歡,我稍稍感到了一些釋然。感情是一種虛擬而不可控的物質,不如順其自然,隨遇而安。我從手機屏幕裏看了看自己的臉,輕鬆地笑了笑,又重新拿起那本倒扣在床上的《挪威的森林》,沉下心,繼續讀下去。

直到晚上九點鍾,我才從耳機裏微弱的音樂中聽到了媽媽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放下手裏的書,摘下耳機,下床去客廳。

“媽媽你回來啦。”

“天哪,無音你還沒睡呢?”脫了外套正在換拖鞋的媽媽被我嚇了一跳。

“現在才九點,放在平時我還沒上完晚自習呢,怎麼可能這麼早睡。”我對媽媽做了個鬼臉,走過去坐到沙發上。

媽媽也走過來坐到我旁邊,倚在靠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結束了……上班族好慘啊,周末還要回去加班。”

我從茶幾上的保溫壺裏倒了一杯水端給她:“袁晴同誌辛苦了!加班的工作忙完了嗎?”

“忙完了,還無意中超額完成了一點。”

“超額完成了什麼呀?”

“就是我在電話裏跟你說的,麵試了一個新人。”媽媽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被我錄入國際貿易部了,條件很好呢,是個回國的美國華僑。”

“華僑?那外語肯定沒問題咯。他有英文名字嗎?”我按捺不住地好奇。

“這倒不知道,隻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媽媽歪起頭努力回想:“哦,叫許恙。”

“許恙?”我驚訝得聲音都高了八度,“真的假的!”

“真的啊,怎麼,你認識嗎?”媽媽看到我那樣驚訝,很是不解。

“我……我認識一個大男生叫許恙。但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華僑。”我突然想起我還沒有把遇到許恙的事情告訴媽媽,而媽媽也沒有過問林翳出現的那天下午我去了哪。

“是嗎?今天麵試的那個許恙,簡曆裏看出剛剛大學畢業,看上去……高高瘦瘦的,有幾分帥氣呢。”媽媽笑著看了看我:“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呀?”

我咬了咬唇:“沒錯就是他……至於認識嘛,說來話長,以後再講給你聽。”

“你這孩子,還學會賣關子了。”媽媽用指尖點了一下我的鼻子,又捏了捏我的臉蛋,“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好的,你也早點休息吧。媽媽晚安。”我給了媽媽一個吻,然後站起來回到臥室。

我熄滅了台燈溫暖朦朧的光,鑽進被窩裏,翻來覆去卻毫無睡意。

這個世界真小啊,我無意中認識又難得喜歡上的男孩,竟然會麵試進入媽媽所在的公司,難道世上真的存在相交的命運嗎。

美國華僑……許恙,你這麼傳奇的身份,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呢。

我在黑暗中摸到枕邊的手機,按亮屏幕,九鍵輸入法在搜索框中熟練地輸入“美國”。

那座在自由女神護衛之下的、飄著星條旗的國家,在網絡上有一億多個相關搜索結果。我進入了一個圖片網頁,那個國度的自然風貌,風土人情,被技藝嫻熟的攝影師收入深邃的長筒鏡頭,通過飛速發展的網絡,映入我的眼簾。

我滑動著屏幕,一張一張圖片地瀏覽。

許恙,因為這裏是你生活過的地方,所以這個大洋彼岸的年輕國度對於我,似乎多了一份溫柔與親切。這些像素點彙聚而成的風景,也因有你的足跡,而變得世間絕美。

你見過這些最美的風景,而我見過你。

我見過你,所以這些最美的風景在我眼中,全部黯然失色。

那裏曾賦予你華僑的身份,卻未能讓你久久留戀。謝謝你,及時地回來與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