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換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挑出一條藍色的領帶,在試衣鏡前鄭重地係好。
父親出現在鏡子裏。
“穿上西裝,瞬間就有上班族的感覺了。”父親笑著望著鏡子裏的我。
“父親,這樣穿得體嗎?”我轉過身來正了正領帶,大方地做出標準站姿。
父親後退一步仔細地打量著我的儀容儀表,微微點點頭:“不錯,但是……你等我一下。”
父親轉身走出了衣帽間,回來時,手裏拿了一條酒紅色領帶。
“來,換上這個。”
“為什麼要換酒紅色?”我一邊解下藍色領帶一邊問父親。
“袁晴喜歡酒紅色領帶……今天第一天報到,要給上司留下好印象。”父親親手幫我把領帶係好,拍了拍我的肩,“加油!”
我沉默了幾秒,笑著點點頭。
“下樓吃早飯吧,我已經吃過了。第一天報到,我開車送你去。”父親說。
我走下樓,餐桌上的盤子裏有兩個煎蛋,三片培根,一旁放著一杯熱牛奶。
吃過早餐後,我在一個檔案袋裏裝好報到需要的文件和證明,父親開車載我出發。
初冬的早晨,富有能量的陽光穿透寒冷的大氣,降落在等待冰封的世界。周一是工作日的第一天,正值上班高峰期,林立的寫字樓間光澤鮮亮的汽車又重新活躍起來,此刻我眼中的,就是這個城市最朝氣蓬勃的一麵。
在最清晰的光線裏,我看到了錄用我的那所公司的名字:nicer。白色的巨號宋體字安裝在高大的黑色樓體上。
父親把車停在公司樓下。
“恙兒,下車吧。”父親轉過臉來含笑望著我,眼神裏滿溢著自信與鼓勵:“我林翳的兒子一定不會錯,加油!”
“fighting!”我對父親擠了擠眼,解下安全帶,正要打開車門,卻看到一個娉婷的側影從車窗掠過,仍是低挽的發髻,一襲簡潔的職業裝,高跟鞋有節奏的觸地聲即使隔著車門也聽得清晰。
是袁晴。
我轉過頭去看父親,他顯然也已經注意到了袁晴,他的視線一直與她的背影相連,眼睛裏卻有令人驚訝的平靜。
或許平靜並不代表忘記,並不代表不在意,隻是代表對過去的一種釋然。父親曾稱與袁晴的婚姻為“錯誤”,然而今天父親眼中的平靜,或許就是對自己及時改掉錯誤的慶幸,以及對袁晴安穩現狀的欣慰。
袁晴的身影消失在玻璃旋轉門內。父親看了看我,目光裏沒有任何殘餘的情感,隻是催促地地說了一句:“還不快去。”
我趕緊打開車門鑽了出去,一路小跑,終於在電梯門前追上了袁晴。
“袁總。”我趕緊整理好領帶,從背後叫她。
袁晴轉過身來,對我微笑:“早。”
“早。”電梯門開了,我跟著袁晴走進去。
在上升的電梯內,袁晴側過臉來打量我的穿著:“今天的領帶選得很好。”
“袁總喜歡酒紅色?”我明知故問,其實不過是沒話找話,避免氣氛過僵罷了。
“酒紅色看起來知性,有涵養。”袁晴說,“你戴起來尤其有這種感覺。”
“謝謝袁總。”我笑了笑。
或許我戴酒紅色領帶的樣子與父親有幾分相似,袁晴微微低了頭,精致的側臉籠上一層極其單薄的傷感。如果不是知道她與父親的故事,不是知道她獨自一人撫養女兒十五年,無論我有多細心,多善於察言觀色,都不會注意到這層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