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大王也曾是小兵(2 / 3)

“那怕不好吧……”爸爸明顯受到了驚嚇,“扭了秧歌還是農民,不夠特別!”

“呃……”我開始苦想,又得藝術,又不農民,這……

突然間,電光火石,我想到了我們班班長付小鑫。雖然明明是正牌,但名字所累,他經常隻能屈就為“副”班長,不過他的氣場在班上可是“正”到不行。他一出現,樹葉掉落的速度都明顯變緩,鳥兒扇翅膀的速度明顯變慢,性別意識還不明的那時候,小女生看了他眼神都會變得莫名的溫柔,老師看了他嚴厲的嘴角都會微微上揚。

我掀女生裙子會被罵“耍流氓”,他掀女生裙子會被誇“對世界充滿好奇”。他集中了異性的愛和同性的恨,老師的讚揚和其他家長的嫉妒。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他4歲就開始學鋼琴,二年級就過了八級。

每次晚會上,當其他小朋友都在傻[消音]般跳著瘋癲幼稚的舞蹈時,他總是一個人裝[消音]般霸占著整個舞台和所有的燈光,沉著高貴地奏出沁人心脾的樂章。這種高貴,從琴鍵上一直蔓延到他走路、說話、微笑,甚至摳鼻子。

他就是征服世界的王,他就是藝術和美的化身。

“我要學鋼琴!”我突然略帶氣憤和堅定地說,幻想著下一刻我就已經過了十級,在舞台上打敗了付小鑫,成為了新的高貴王。我甚至想到了很多女孩子主動用裙擺幫我扇風的猥瑣場景,以及付小鑫跟在我後麵幫我背著書包的邪惡畫麵。

“這……不好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爸被我這巨大的起伏更進一步地驚嚇到了,趕忙說,“我們也想讓你學樂器,不過鋼琴太貴了,你換一個別的吧!”瞬間,那些女生的裙擺全都灰飛煙滅,付小鑫也仿佛用書包朝我頭上狠狠地砸出了一個血窟窿。我就這樣從幻覺立刻到了幻滅。煙花易冷啊!

“那……我就學二胡好了。”我賭氣道。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極端啊!怎麼不學鋼琴就是二胡呢?”爸爸麵露慍色,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我沉默。

他好像有點於心不忍了:“我和你媽都商量好了,你學小提琴吧。

小提琴挺好,別人都說,樂器界裏鋼琴是王,小提琴是後!”

我立刻想到了我站在付小鑫旁邊,幫他端著洗腳水,說:“大王,臣妾幫您準備好了,請沐足。”這個畫麵讓我對“小提琴是後”這句話充滿了排斥。

老爸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立刻補充:“王後都比較厲害,以後還可以當母後,太皇太後。你看武則天,還篡位自己當了王。”這家長為了安撫孩子,真是什麼鬼話都編得出。不過我當時哪有這種洞察力,立刻覺得我爸說得極其在理。腦海裏的付小鑫立刻說:“豈敢豈敢,還是夫人先請,我去幫你拿毛巾來!”

就在這樣荒唐的幻想滿足中,我接受了這個“當王後”的提議。第二天,他們就無比莊重地買了一把小提琴,150塊。我爸抱著它的感覺,就好像緊緊地攢著曾經從鄉長那奪來的戶口遷移許可證;我媽撫摸著它的神情,就好像她心愛的冬瓜又複活了一般。

這下我們家的開銷劇增起來。雖然小提琴本身不算貴,更多的投資在於請老師。雖然那時學樂器不像現在這麼燒錢,但一小時15塊的價格也夠我爸修很多台老虎機了。

有投資就會開始盼望回報。他們不論多忙都會周末騎單車送我去老師那學琴,然後規定我每天必須練習兩小時以上才能看電視。“債權人”開始緊盯“債務人”的一舉一動:我爸寧願少賺點錢都要在家聽我連弦都按不住拉出來的可怕淒厲的聲音,我媽隻要不上班,就會在家守著我,像是放牛的王二小那樣執著。此外,“債權人”還會莫名地吹噓,以換取投資的安全感。他們開始逢人就說:“我家孩子以後怕是要上音樂學院咯!”“學樂器考大學可以加很多分呢!”“你也要你孩子學門樂器啊!”更駭人的是,他們的炫耀和理念得不到眾多愛好和平、愛好平等的人士的接受認可,最後隻好在他們的交際圈中和唯一跟他們有共同理想的人士結成了同盟——我爸媽開始和付小鑫的父母成為好朋友了,還經常親密地分享訴說他們的“霸權理想”和“債務報表”。

這下受苦的當然是我。每天放學後都會被“債權人”從學校直接抓回家去練琴。其他小朋友在拍畫片,我在拉音階練習;他們在打沙包,我在拉巴赫練習曲;他們在玩捉迷藏,我在拉《新疆之春》。

他們在玩玩玩,我在拉拉拉,多麼諷刺的對照啊。每當我“拉不出來”的時候,我都會趴在鐵窗上,看著外麵的世界,45°望地,淚流滿麵不止。特別是到寒暑假的時候,因為要考級,我媽會申請年休假在家陪我一天練10個小時。當然,我可以告訴你,你在書上看到的“指尖會被琴弦割破”這種橋段是純粹的胡扯,肉體的辛苦當然比不上精神的折磨那般虐人。

所謂物極必反,他們越強迫我,越希望我在小提琴上有所造詣,我就越反感厭惡這個葫蘆般的東西。我寧願天天幫付小鑫打洗腳水,也比天天彈棉花要死得其所、幹淨痛快。

這種“寧願”的心理活動逐漸演變成了叛逆,我開始想盡一切辦法逃過練琴,不,是“煉獄”的時間。起初,隻要他們一出去,我就會把鬆香給磨碎,灑在琴上,造成一種我狂拉了五千下的假象。後來,他們隻要一快下班,我就會把毛巾用熱水弄燙,敷在頭上和腋下,然後等他們回來後對他們說:“我燒壞了。”他們的手被燙到了幾次以後,心裏恐怕在嘀咕:這孩子是煉丹爐裏跳出來的吧!這快50℃了還活潑著呢!我甚至在無數個夜裏,在廚房裏“磨刀霍霍”——向父母。我真想,“解決”了他倆,我就再也不用天天聞鬆香、和琴弦較勁兒了。

我就這樣較勁兒了十年。在這十年裏麵,我真的痛恨小提琴,真的痛恨我爸我媽。我更搞不懂的是:為什麼他們沒時間陪我時孤獨折磨著我,他們陪著我時痛苦又折磨著我。我不斷地糾結這個問題,導致我最後在小提琴上的成就很平庸,也完全無法成為付小鑫的“母後”。

沒想到後來,大學裏的第一場迎新晚會,其他表演的同學都唱著很口水的歌,我貌似高貴地拿起了我的小提琴——竟然驚豔了全場。

再後來,新東方校慶上其他老師都以為我隻會跳豔舞的時候,我貌似高貴地拿起了我的小提琴——竟然感動了全場。當“快樂大本營”的導演第一次找到我,問我如果上節目有沒有有質感的表演時,我貌似高貴地拿起了我的小提琴——震驚了全場。

那些場景裏,十年裏的每一次壓迫、每一次痛苦、每一次鬥爭都仿佛跟我一起合奏,然後那些往事和我一起換來了無數的掌聲、無數的羨慕,還有無數的對氣質的稱讚。那些刹那,我突然非常地感謝我們家那兩位偉大的“債權人”,以及當年他們的那些雖然後來沒有實現、但卻比實現更美好的願望和行動。

這讓我想到了英文裏一個非常矛盾的詞:oblige。這個詞有“強迫”和“感謝”兩個看似不相關的意義。我爸媽對我當時練小提琴的“強迫”,換來了我現在終於悟透了道理以後對他們的“感謝”。所以,如果你覺得一件事很重要,自己的惰性又不想去堅持的話,請你好好強迫自己,因為,你以後感謝的,將會是你自己當初的堅持。

Today, you oblige yourself;tomorrow,you will be obliged to yourself. 今日強迫自己,明日感激不盡。不僅如此,對於那些正在強迫著我們、遭受著我們恨的“債權人”,請務必給予他們最真心的感謝。

我要結婚!e

自從我開始練小提琴以後,我在小朋友們心中的印象變得日益怪異起來,這一點我本來是不自知的。大家都應該知道,從小到大,每個班級幾乎都有個主流社會,這個主流社會裏的人們互相取悅、一起行動、人以類聚、排除異己。我恰恰成了“異己”,像一塊肉一樣被少林寺排斥著。

我們班的主流圈子的核心當然是——付小鑫。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那個主流圈子都沉迷於“過家家”這個無比幼稚但凡人必玩的遊戲,而且他們的主題是——宮廷劇。毫無疑問,付小鑫演的是王子,公主就是被我掀了裙子的同桌;付小鑫的擁躉們飾演他的護衛隊,同桌的姐妹們則充當我那同桌的宮女。一群人每天下課就開始不厭其煩地開始上演千篇一律的戲碼。故事的結尾,王子和公主總是舉行了“盛大”的婚禮。讓人氣憤的是,所有的護衛和宮女也都結婚了。

偶爾女生過多,還一律許配給付小鑫當姨太。他們經常拿著玩具的杯子,觥籌交錯。明明杯子裏麵什麼也沒有,卻還是荒淫無度、滿臉通紅地大喊:“幹!一起幹!”

我對“幹”是沒有多大興趣,隻是不能接受為什麼他們都可以“結婚”,而我卻隻能“打光棍”。終於有一天我找到付小鑫,謙卑地跟他說:“我爸媽和你爸媽現在是好朋友耶!”

“哦?”他兀自對空氣回答,並不正眼看我。

“我爸媽說,你爸媽跟我爸媽講平常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兒。”我氣勢虛弱地對他說出這句練習了很久的話。他顯然沒有聽懂,忍不住偏過頭來瞟了我一眼。

“你可以帶我一起玩麼?”我立刻討好地抓緊這一眼的希望。

“玩什麼?”他輕蔑地說。

“就你們每天下課玩的那些啊,帶我一起好不好啊?”我心虛道。

“那不行,他們都不喜歡你。”

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冷冰冰地回答,但我還是繼續謙卑:“帶我玩吧,求你了。”他已經麵露不耐煩的神色。

“這包大白兔奶糖送你了!”我立刻掏出撒手鐧——我爸媽看到我在吃大白兔奶糖的時候,在那和付小鑫爸媽聊,付小鑫爸媽講平常在家都不讓孩子吃糖,怕對牙不好,萬一以後當了鋼琴家,拍宣傳照會很醜。兒女果然是和家長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一家人得有多做作啊。

不過,這至少給我提供了打進主流社會的契機。

看到那包大白兔奶糖時,我們的“氣質帝”眼中分明折射出餓了三天的狗終於看到了肉骨頭的欣喜。我甚至看到了他吞口水的細微動作。“這個送給你,帶我玩吧。”我的語調揚了起來,心想,隻聽過愛江山不愛美人,沒想到為了一包糖江山也可以不要,難怪說美人可愛得像糖果一樣,很有道理。我還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付小鑫已經奪過了糖果,熱情地說:“好吧,今天下午放學你來學校後操場的滑梯那兒。”然後就抱著他的奶糖歡快地走了。

放學後,我也歡快地如約而至。其他的小朋友看到我來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錯愕與不屑,付小鑫連忙安撫道:“我們正好也缺少一個角色,就讓他來當吧。”結果,我就在他們新一季的宮廷劇中飾演起了廚師。他們一致覺得我這樣的體型,一定是廚師邊做菜邊偷嚐、邊炒邊猛抓一把塞在口裏,才養得如此英年早肥。我想,演廚師也沒什麼,所有的巨星也都是從龍套開始跑的嘛!隻要最後能結婚,管他讓我演什麼。於是他們在那裏開始上演無數肉麻惡心的戲碼。“鑫,我想你的時候忍不住一直哭,眼睛哭腫了,是不是不美了?”“玲,原來那些雨水是你的淚化成的啊!他們都在溫柔地替你親吻著我的臉龐!”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打不進這個圈子,因為我遠不夠惡心、不敢灑狗血。

大部分的情節我都無心去聽,隻是在沙堆裏不停地翻動著我手中的“鍋鏟”。當然,我聚精會神地盯著他們——他們最後結婚儀式的時候,會有一個顯著的提示:一個護衛和一個宮女會手牽手,再舉過頭,搭成一個拱門的形狀,也就是他們號稱的“洞房”了,然後所有人會翹起小手魚貫而入,從此四海一家,千秋萬歲。無奈那拱門太狹小,所有的新郎新娘都隻能單人而入,最終嫁給了自己。當然誰也不會這麼較真,都開心地鑽了進去。照他們每天這樣的鑽法,早就應該被判重婚罪給抓走了。可是我那時的心情是,誰管什麼重婚罪啊!隻要能結婚,讓我進地獄都不發昏!看到幾乎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鑽進去了,我也激動地丟下我的本職工作,向那夢想之門狂奔了過去。我要結婚!我的每個細胞都在咆哮。那個門越來越近了,它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身份肯定,它就是上流社會的凱旋門,它就是我這個鯉魚要躍進的龍門!我接近了,接近了!

最後,我這條鯉魚,不,鯨魚,就這樣卡在了龍門上。由於衝力太大,把門框給撞壞了——一個小朋友的手被我碩大的身體和巨大的衝力給撞脫臼了。他爸媽忿忿地找到我家,把我爸媽訓斥了一頓。我爸媽點頭哈腰地賠不是把他們送走以後,挺直腰杆把我毒打了一頓。這以後,我被永遠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再沒有任何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我們很多人都有過孤獨和沒有朋友的時候吧。在那些時候裏,我們都會埋怨,為什麼那些人那麼怪異,為什麼世界如此不公。我們又是否想過,其實問題真的隻是在於自己還不夠好。曾經的我,問題那麼的多,又有什麼資格去抱怨、去渴望喜愛和尊重呢?當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以後,也許有一天,就能真正昂首闊步躍進屬於自己的真正的龍門吧。

我以為你隻是不聰明f

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需要漫長的旅途。有些人在這條旅途上走著走著,就開始疲倦、懷疑,乃至放棄,隨便安營紮寨,盤踞一方,一生平庸;還有人甚至恐懼遙遠,恐懼未知,恐懼荒涼,走著走著,不禁回頭,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最終被塵世遺忘;還有人在旅途中,疲倦鍛煉了他們的耐力,孤獨鑄造了更強的心誌,風沙吹亮了幹淨的雙眸,他們循著更好的氣息,終於看到了綠洲的樣子。這一切,需要耐心。這一切,需要找尋。

幸運的是,也許我沒有敏感的觸覺,抑或是太多的傷害造成了麻木,但至少我還往前走著,雖然走得步履蹣跚,充滿意外。

有一個奇怪的定律:學藝術的孩子成績總是不那麼好。付小鑫從來不能用定律衡量,所以“第一”和他從不分離,而我這樣的凡人就不可能免俗。從小我的成績,特別是數學成績,差到無法言說。

硬要言說的話,要回歸到更小的時候。大家都傳說我是一個特別傻的孩子。據我媽回憶,我到4歲的時候還不能準確地認識她。有一回,我跑到後山去練功了,她來找我,要帶我回家,結果我反問她一句:“你是誰?”我媽難過地嚷道:“我是你媽啊!”我進一步問:“你憑什麼說你是我媽?”我媽說那一刻她都快崩潰了。我現在想起來,這孩子多聰明啊,親媽都不認了,多麼省心啊,哪用擔心被人販子拐跑啊!我媽最後隻得無奈地對我說:“你自己看,你小腳趾上有一顆痣,我生你的時候就有顆痣,所以我是你媽。”我說:“哦。”然後就跟她回家了。

從此以後,我的傻就傳開了。當然,那時大家憚於我家“楷模和傳奇”的威名,隻覺得這孩子還小,可能尚未開竅,也沒太嘲笑。上學以後是有明顯的刻度可以衡量智商的,就是所謂“老師的法寶”——考試。

從學前班開始,我的考試成績就奇差。小時候的數學有多簡單大家都明白,但是我在小考裏都隻能考30分。30分可不是“差”的表現,而是“太差了”的標誌。

不信的話,你可以閉著眼睛蒙,用左手蒙,用臀部蒙,都不可能隻得到30分的分數,一不小心都能蒙及格。而30分,一定是認真地做了每一道題,再認真把每一題都做錯了才能得到的極品分數。

我在班上也不至於最差,一般屈居倒數裏的亞軍。冠軍那位,是無法超越的。據傳說他是近親結婚的產物,導致腦袋天生有毛病,每天隻會“呼呼”、“嘿嘿”地傻笑,考試自然隻能亂蒙,所以穩坐倒數第一名的寶座。當然,有幾次不知是否神靈幫忙,使他蒙的準星特別好,幾乎接近了我,讓我好不膽寒。

有趣的是,他的名字叫做——付小寧。這也是付小鑫唯一可以被拿來攻擊的地方。我們經常會說:“小鑫,你弟弟小寧又被打了,快去救他!”這足以讓付小鑫尷尬難堪:“他不是我弟弟!!!”大家會變本加厲地激他:“哦……那就是你哥哥啦!你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看到他從“氣質高貴”變得“氣急敗壞”,這是我們唯一能擊垮他的短暫時刻。

事實上付小寧真不是付小鑫的親戚,而是我提心吊膽的對象——如果哪天他人品大爆發超過了我,我將永無出頭之日。而且我知道,大家都在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全世界都在逆我而動時,我媽還拆了最後一把台:她也許是對我小時候不認她懷恨在心,又可能是真的用“一顆痣”把我拐回來的不孕婦女。我之所以這樣沒良心地懷疑,一是因為她和我爸很少在家陪我,二是我一犯錯她就會結結實實地打我。

直到後來他們投資我練小提琴,我都會冒出他們隻是“養兒防老”這樣令人心寒的想法。

這就成為了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我一沒考好我媽就會狂打我,越打我我就越恐懼學習,導致成績就越發像拋出的鉛球,自由落體。

我作業分數低,PIA!隨機抽查題目答錯,PIA~PIA!!考試又倒數第二,PIA~PIA~PIA!!!那PIAPIA聲小沈陽聽到都會覺得自己的音效太過淺薄。再加上有時候送我去練琴,老師對我一周的練習不滿意時,回家就是一頓毒打。我一度懷疑我媽是拿我練手,哪天好成為一代“女葉問”。打完以後,她會丟下冷冷的兩個字——跪著。我邊跪著,邊靜靜地流眼淚,流出了聲響又會遭到進一步的毒手。

有時我跟學生分享這一段經曆時,會被他們說成是誇張,也許你在讀著的時候都會覺得不可信,好吧,我隻能用我經常反駁學生質疑的那一招:我以我所有的LV包包起誓,若有誇張,他們立刻被蟑螂吃掉!要知道,我用LV發誓和大部分電視劇裏的男主人公用“天打雷劈”發誓是一樣的級別。哦!LV,你們就是我的命。

可能是因為經常被我媽拿來練拳,當時的我都變得有點恍惚了。

我經常目光呆滯,反應奇慢。還有一個怪癖,使得雖然我很矮,但總被老師安排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我一直以為是我太胖了,會擋住後麵小朋友的視線,結果有一次我媽被老師約來談話的時候,我偷聽到她對我媽說:“你兒子為什麼上課的時候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站起來,然後‘嘿嘿嘿’地邊抓頭邊傻笑啊?我建議你還是帶他去醫院檢查下。”

“什麼?怎麼檢查啊?”

這樣吧,我們班還有個同學叫付小寧,你兒子跟他情況有點像。

不然我把他媽電話給你,你們交流交流?”

我媽當然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在她看來她怎麼樣也是和付小鑫的家長一個圈子的,從“鑫”變成“寧”的落差,就好比這兩個字筆畫的差別一樣。這股惡氣無處宣泄,自然回家後又對我一套“詠春拳”伺候。

記得有一次期末考試,我考了79.5分。按理說這結果比平常30分上下要好得多,可畢竟這是期末考試,大家都有努力複習,大部分同學都在90分以上。當然,付小寧縱然人品再好,也蒙不對那麼多,得到40分,關鍵是,期末考試前大家都立誌平均分要在所有班級裏第一。

我們班平均成績不錯,在對付小鑫的覬覦下,大家都你超我趕、共同進步,無奈有付小寧拖後腿,使得我們不能經常在年級裏排到第一——這個決定因素當時是在於我:一個付小寧還可以被彌補回來,如果我再考砸的話,他們就無力回天了。而正是我的79.5,使我們因為小數點後4位以後的差距,還是沒能得到第一的位置。

考試之前,他們在立誌之時就警告過我,如果我害大家沒有得到第一,就讓我“肉償”。我想,考不好還有“肉腸”,多麼愉快。但是看到他們得知結果時望著我、眼神中的火都要把我烤熟的時候,我意識到大事不好,於是撒開丫子跑路。我迂回了幾下,最後躲到操場旁白玉蘭樹的樹幹上去了,可見人逼急了會有無限的潛能。我在偷望著大家義憤填膺地四處尋找我卻不可得時,心中甚至湧起一種自豪:說我傻,你們還不是被我玩得團團轉,哈哈哈哈。

“在那裏!快抓住他!”突然有人大叫。我心想這是怎麼了,結果一著急,樹枝開始劇烈搖晃,“哢~哢~~嚓~~~嘣!”一陣撕裂後隨著一聲悶響,我和樹枝一齊砸落到了地上。

我被押回了教室。我已經聽不見他們對我的指責、嘲笑和謾罵——我知道他們不能對我怎麼樣。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自尊的目的,那些虛偽的自尊讓他們不可能動手傷我。我在那時擔心的全是:回家以後,我該如何去麵對可以隨時出手置我於死地的“女葉問”!

我再次自作聰明地把學生手冊上那個“7”加了一小筆,變成了“9”。上下打量,覺得毫無破綻、渾然天成了。我又迂回了很多下,才回到家。

“今天出期末考成績了吧!”和我預期的問候語不差分毫。“嗯!”

我強打精神,奉上一個微笑。“怎麼樣?”她狐疑地問。“我考了99.5耶!

這次真的有努力到了!老師都表揚了我!”我覺得自己的表演都可以入圍奧斯卡最佳影帝了!“真的啊!快給我看看成績單!”她突然開心了起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檔次從“寧”又回到了“鑫”,甚至比“鑫”還多“金”。

我努力控製自己的手不要發抖,把成績單遞給了她。她喜上眉梢地打開成績頁,那個“喜”凝住了。我的心跳也停住了。她一直看著那一頁,不出任何聲。我以為她的“喜”在五髒六腑之間交流,心想總算蒙騙過關,逃過此劫。“我會更努力的!”我為了讓這個表演更有延展性和深度,還主動地加了一點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