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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星夜下,上官婉兒和飛騎們策馬急奔——

一張張征召民間醫生的榜文在城門張貼——街道上,小巷裏,官衙前……榜文前,衙役敲著鑼,指著皇榜,吆喝著什麼,民眾紛紛湧來。

鄂州府府門外,上官婉兒和飛騎們到了。送信的飛騎向洛陽方向馳奔——

小太監提燈籠捧著快報急忙忙走進武則天寢宮。武則天在燈下捧著快報:“婉兒終於到達鄂州了啊!”

武則天遙望星空。一道流星在空中劃過。

韋蓮兒躺在李顯的懷抱裏。李顯不時歎息一聲:“唉——”

韋蓮兒:“皇上怎麼歎息了?”

李顯:“朕還是個傀儡皇上啊。”

韋蓮兒:“皇上好可憐啊!”

李顯:“朝廷是他裴炎把持了!還有,軍國大事都由太後做主了,還要我這個皇上幹什麼呢?一把尚方寶劍也要她來賜予,也管得太細了吧?一把尚方寶劍難道也是軍國要事?”

韋蓮兒:“那是皇上身邊沒有自己的忠臣啊!”

李顯:“劉仁軌名為最高宰相,卻調至長安留守。”

韋蓮兒:“他也老了,七十了吧,還理什麼朝政支持皇上呢?”

李顯:“什麼人都提了,就不提一個東宮的僚屬,明明是想孤立朕嘛!窩囊。”

韋蓮兒:“皇上,臣妾倒有個主意。”

李顯:“說。”

韋蓮兒:“皇上不該得罪了裴炎。”

李顯:“你這算什麼主意?朕都已經得罪了,難道讓朕去向他賠不是?這還有君臣的規矩嗎?”

韋蓮兒:“不不,裴炎這個人,臣妾看透了,是個有野心也有手腕的奸人,不能靠他,否則,皇上還是要讓他捏在手心裏的。”

李顯氣呼呼:“朕遲早有一天罷了他!”

韋蓮兒:“皇上先別忙,眼下當務之急,皇上是要大膽的延攬親信僚屬,看裴炎怎麼應付?來一個投石問路,放鴨試水。這路順不順,水深不深,得試探啊。”

李顯:“愛妃說得有理,那先提誰呢?”

韋蓮兒:“當然是提臣妾的父親啊!以前皇上答應過臣妾提的,又沒提啊!現在臣妾已經是皇後了,提拔爹爹做一個刺史,也是皇家的常情啊。”

李顯:“對。明日!朕就下旨讓門下省、中書省議去。”

韋蓮兒:“要是成了……哎呀,我們家怎麼沒男兒了呢!……那就,把我乳娘的兒子也封個官吧。”

李顯:“識得字不?”

韋蓮兒:“會武功的,做皇上的近衛吧。要不,給他封個羽林軍都尉。皇上在洛陽不能沒有兵權啊。”

李顯:“使得,就這麼定了。”

政務殿內,李顯在寫著詔諭。

裴炎進來:“臣裴炎參見皇上。”李顯放下禦筆:“裴愛卿來了。”裴炎:“皇上召臣來,不知有何事商量?”

李顯:“沒有大事。……朕有一道詔諭,讓你們中書省呈送門下省議一議吧。”裴炎接過詔諭。李顯繼續說道:“朕查過了,豫州正缺一個刺史,就讓皇後的父親韋玄貞去上任吧。”

裴炎不滿:“皇上,這似乎不妥吧。”

李顯:“有什麼不妥的呢?”

裴炎:“韋玄貞據說是七品典軍,乃是小小的武官,現在要提拔為五品文官,臣隻怕用人不當,以造成地方政務混亂,不能造福地方,苦的就是百姓啊。”

李顯:“文武官員就不能調一調嗎?那婁師德不是從五品文官擢升二品征西大將軍了嗎?”

裴炎:“那是婁師德確有治軍、征戰之雄才。”

李顯:“那你怎麼知道韋玄貞就沒有治理一方政務之才了呢?”

裴炎:“婁師德是在校場與皇子賢比過武的,是皇上與天後賜封的。”

李顯:“那朕還是不是皇上?”

裴炎:“陛下。”

李顯:“在你裴大人眼中,朕還算不算一個皇上?不算,是吧?”

裴炎:“皇上,婁師德是出征西北,大勝吐蕃、突厥,證明是有將軍之才。”

李顯:“那就讓韋玄貞去豫州,試試,他有沒有治理地方政務之才吧。”

裴炎:“皇上,太宗皇帝在世一直教戒朝廷用人,惟賢是舉,不得由心好惡啊!”

李顯:“你別拿太宗皇帝壓朕;朕熟讀皇爺爺太宗帝的《帝範》之訓了。”

裴炎:“那臣隻能請示太後娘娘了。”

李顯:“難道朕提一個刺史也是軍國大事不決者嗎?”

裴炎:“那,臣隻能照辦了?”

李顯:“這麼說,是朕逼你宰相大人了?你把朕的詔諭交給門下省審議吧,如果駁回,卻把哪個大臣哪條理由都記錄在案,寫明了,遞送給朕。”

裴炎:“臣遵旨。”

裴炎離去。李顯看著裴炎的背影,冷笑:“哼,門下省、中書省,他比朕的貞觀殿還大呢!”

武則天此時正在發火:“奏本呢?怎麼沒一個奏本送到這裏來了?哼,這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德官歎息:“娘娘,你就是個勞碌命啊!”武則天一愣,隨即苦笑:“德官,還是你了解我。”德官:“奴才跟娘娘多少年了?都大半輩子囉。”

武則天看著德官:“德官,我是不是老了?”德官:“不,太後還年輕呢。”武則天黯然:“我知道,先皇去了我就老了。”武則天的眼眶濕潤了,看著德官,歎息一聲:“人老了,就孤單了啊。德官,你也老了,都老了。”德官欲言又止,眼裏早已淚光閃閃。

就在這時,阿寶捧著快信跑進來:“太後,娘娘,鄂州的奏本到了。”武則天大喜:“快拿過來。”阿寶把信封交給武則天:“是八百裏快遞啊,娘娘。”武則天接過信件,開心:“還是婉兒知道我的心啊!”武則天拆開信封,繼續感歎:“我想什麼,她千裏迢迢都知道了。”

武則天拿著上官婉兒的信,看了起來:“太後,臣稟報,疫情正在查斷,初步斷定,是傷寒傳染;太醫令言,此病在貞觀十一年涼州軍中發生過,當時死亡將士達一萬兩千多人,來勢凶猛。現在,各地民間醫士有一千五百六十二人趕到鄂、江涼州……太醫院禦醫十二人已趕赴江州。”

武則天:“好,好!”

武則天連聲叫好,繼續閱看著:“鄂、江兩州官員感念太後當年《建言十二事》所推行之新政,提高中下級官員薪俸,得沐皇恩,盛讚娘娘尊重體憫之德,個個勤勞皇事,日夜不怠……安撫災民,控製疫情,發放救濟糧油,已有三十七名官員感染疫病殉職。”

武則天感歎:“都是大唐的良臣啊!得撫恤、撫恤啊!”

武則天繼續看著:“揚州調運之糧油已沿江到達江州,不日將送達鄂州。全國各地藥材商調送各種藥材到達江州的有五千七百餘斤;到達鄂州的有七千九百餘斤。所調人參不多,必須朝廷下令,從東北盡快調至。但鄂州、江州由於前期救災,府庫銀錢告急,朝廷撥付銀錢至今未到!現在拖欠藥商貨款。望戶部盡快將救濟款項運至鄂、江兩州!”

武則天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都幹什麼去了?氣死我了!傳裴炎!”

德官連忙上來:“娘娘,奴才這就去。”

裴炎拿著李顯的詔諭走在宮道上。德官迎上:“裴大人,您來得正好,太後娘娘找您呢。”裴炎“哦”一聲,急忙前行。

武則天看著信:“這個婉兒,怎麼不報死亡了多少民眾啊?她瞞我了,瞞我了!一定死了不少人了!她不忍心報給我啊!這個婉兒。”

裴炎走了進來:“娘娘。”

武則天:“你來得真快啊,裴愛卿。”

裴炎:“臣有要事請太後裁決。”

武則天把婉兒的來信丟給裴炎:“你先看看這個吧。”裴炎一愣,從地上撿起信來。武則天:“鄂、江兩州疫情緊急,全國一千五百六十二名民間醫士到達了;一萬三千六百斤藥材到達了;三十七名官員殉職了;揚州的救濟糧油已經到達江州了。而朝廷的救濟款項怎麼還沒有到達啊?都送哪兒去了啊?”

裴炎:“回娘娘,昨天已經押送出京了。”

武則天:“昨天、昨天!已經過去八天了!打開國庫的門需要八天嗎?裴宰相!”

裴炎:“是各官員奉獻的銀錢遲遲未齊。”

武則天:“都舍不得是嗎?舍不得,好,舍不得!如果我是皇上,就把京都的官員一個個趕到州府去,讓州府的官員一個個調上來入駐皇城!去體會體會,你們難,還是他們難?他們辛苦還是你們辛苦啊?洛陽東都,酒旗招展,歌樓林立,車馬來往,美女如雲,餐餐還有黃河鯉魚,道口燒雞……”

裴炎跪下:“太後別說了,是臣失職了!”

武則天:“宰相失職,那要死多少人民啊,啊?……好了,你起來吧,我也是急昏頭了。”

裴炎:“謝娘娘。”

武則天:“從東北調人參之事,你裴大人親自吩咐下去。沿途動用驛道全部馬匹急運鄂、江兩州。”

裴炎:“是,臣遵旨,這就辦去。”

武則天:“等等……你剛才說,有什麼要事要我裁決嗎?”

裴炎遞上李顯的詔諭:“這是皇上的詔諭。”

武則天:“說吧,我懶得看了。”

裴炎:“皇上要擢升皇後娘娘之父七品典軍韋玄貞為豫州刺史。”

武則天一凜:“哦。你們門下省、中書省的意思呢?”

裴炎:“臣等以為,一個七品武官擢升為五品文官似有不妥,要提,也要提到軍中去。”

武則天:“都年紀大了啊,韋玄貞,他把獨生女兒都嫁給皇上了,你們還要讓他到涼州、瓜州帶兵守邊?狠啊,你們。”裴炎頓時一愣。武則天:“當時太子成婚,也嫌他官職低了,想封一個五品官嘛,怕引起廷爭,衝了喜氣,就沒請親家來。這是皇家對不起他們,看不起他們了哇。現在,女婿都當皇上了,女兒都當皇後了,封一個豫州刺史算什麼呢,唔?”

裴炎:“這也要量才錄用啊!不能壞了朝廷用人的準則啊!”

武則天:“你就賣一個麵子給皇上、皇後吧。韋玄貞理不了政務,你們給他配個能幹的司馬不就好了?裴炎啊,做皇帝、做娘娘也難啊!”

裴炎:“……臣明白了。”

裴炎離開。武則天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個個都在玩權啦!就是婉兒在鄂州替朝廷忙著呢。”

韋皇後寢宮,李顯急忙忙奔進來:“香兒、香兒!裴炎告到太後那兒去了。”

韋蓮兒氣:“這個裴炎!撤了他!”

李顯:“你猜太後怎麼說?”

韋蓮兒:“不允唄。”

李顯:“母後允了!”

韋蓮兒驚喜:“啊!真的?”

李顯:“有小太監偷偷來告訴朕了。太後說當時太子成婚,也嫌他官職低了……”

韋蓮兒:“說我爹呢。”

李顯:“嗯。想封一個五品官的,怕引起廷爭,衝了喜氣,就沒請親家來。這是皇家對不起他們,看不起他們了。現在,女婿都當皇上了,女兒都當皇後了,封一個豫州刺史算什麼呢,唔?”

韋蓮兒:“就是。太後還是明理的。哎,皇上,我們得趕緊給太後請安去啊!……得孝敬點什麼給她老人家啊?”

李顯:“她老人家什麼也不缺啊!朕和你還有什麼寶貝抵得過她那裏的寶貝呢?……想想,想想……對了,前天,幽州刺史給朕敬獻了一壇龍膏酒,就送給太後補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