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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貞觀殿靈堂裏,祭旗白幛林立,隨風揚起。李治的靈柩停放在殿中,殿內鋪滿了鮮花。

武則天守在靈柩邊,手裏捧著滿滿一懷抱的鮮花,她把花瓣撒到李治的靈柩上。上官婉兒站在武則天的身後,帶著意味深長的一絲微笑看著她。

貞觀殿外,文武百官等穿孝服在殿外場上舉行新皇繼位儀式。李顯穿孝服,帶著三分哀傷七分躊躇滿誌的神情佇立台階上。

裴炎大聲地宣布:“遵先帝高宗皇帝之遺詔,布告天下,立太子顯為新君中宗,繼承皇位!”

百官們齊賀:“新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炎:“擇吉日舉行新皇登基大典!”

百官們:“大唐萬歲——”

裴炎看著李顯:“皇上,請——”

李顯倒有些緊張了:“哦哦。朕在守靈期間,三省六部各有司自行處理政務,事後報朕批閱。”

裴炎裝模作樣道:“軍國之大事有不能決斷的,一律報天後裁決。”

李顯也裝模作樣:“對對,軍國之大事有不能決斷的,一律報天後決斷。”

百官們:“天後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在巴州行宮,李賢在前院彈奏古琴,琴聲哀怨。一陣風起,李賢抬起迷蒙的眼睛看去:晃悠悠朦朧朧出現了李治的身影。

李賢輕聲叫道:“父皇!”

李治的幻影:“賢兒啊!父皇走了,你、你要好自珍重啊!”

李賢似夢似迷:“噢,皇兒記住了。”

突然,敲門聲響。李賢忙去打開宮門,侍女和仆人們也跑到前院裏來了。

幾盞白燈籠提了進來,巴州刺史穿孝服帶衙役們進來:“殿下,剛接到塘報,皇上駕崩了!”

李賢哽咽地哭不出來了:“父皇,父皇!”

刺史道:“全國舉哀。”

李賢喊了一聲“父皇”後,昏倒過去。

李顯寢宮書房,李顯正在跟裴炎秘密商議。

裴炎笑吟吟地說:“臣祝賀皇上,終於得登大寶,君臨天下了。”

李顯也得意:“為了這一天,裴大人,你辛苦了。”

裴炎笑了:“皇上也辛苦了,這些年,皇上韜光養晦,一切言行均順服於天後,才有今天的苦盡甘來啊。”

李顯:“唔,朕終於熬到頭了。朕今後要按著自己的心意,做一個有所作為的皇上。”

裴炎:“皇上先別急,皇上想有所作為,得先讓太後把朝政交出來。”

李顯:“對對,裴大人,你給朕出主意,怎麼個讓她交出來?”

裴炎老謀深算:“此事要一步一步進行,先由臣等忠於皇上的幾個宰相,掌控住中書省、門下省等要害部門,再慢慢架空太後的實權,由皇上掌管,大事可成也!”

李顯笑了:“哈哈,好,好,那就按裴大人你說的辦吧。”

裴炎:“是,臣明日就奏請太後。”

李顯:“但願裴大人馬到成功。”

裴炎拱拱手:“那臣告退了。”

李顯:“裴大人慢走,朕就不送了。”

裴炎退下。書房裏隻剩下了李顯,他開心極了,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哈哈,朕竟然當了皇上了,大哥弘沒當成,死了,二哥賢也沒當成,流放了,哈哈,還是朕的福氣好啊。”

李顯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本奏折,看了看,腦子裏突然閃過上官婉兒的身影,心裏立刻蠢蠢欲動了:“對啊,朕都成皇上了,何不現在就去臨幸婉兒啊?”他一下子把奏折扔了,哈哈大笑兩聲,轉身就走。

李顯頗為威風地站在上官婉兒寢房的院門外。宮女們都嚇得跪倒在地:“不知皇上駕到,奴婢罪該萬死。”

李顯得意:“起來吧,快去稟報上官大人,朕要見她。”

宮女敲開了上官婉兒的房門:“上官大人,新皇陛下在院外要見你呢。”

上官婉兒吃了一驚:“什麼?皇上來了?”

宮女:“皇上說,他要進來見大人。”

上官婉兒沉吟了一下:“你去告訴皇上,不見。”

宮女:“是。那奴婢讓皇上回去吧。”

上官婉兒:“等等。告訴新皇,讓他好好守靈就是了。”

宮女:“哎。”

上官婉兒關了房門,沉吟了一下,把眼睛貼到門縫裏往外麵張望,但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她有點失望了,她靠在門背後,自語著:“他是不是我能依靠的男人呢?我不能現在就答應他,我得再看看……”

上官婉兒的目光裏透出無奈和隱痛:“我不能再犯太子賢那樣的錯了,自己傷心,害得太後也傷心啊。”

宮女走到門外等待著的李顯的麵前。

李顯問:“上官大人睡了嗎?”

宮女:“上官大人睡了,她讓皇上好好守靈就是了。”李顯愣在那裏。好一會,他恨恨地說:“這天下之女人,怎麼都這樣的狠啊!”說完,他默默朝原路走了。

政務殿,上官婉兒依然辛勤地觀閱奏本。武則天著素衣素裙進來。

上官婉兒:“參見太後娘娘。”

武則天:“嘻,一會兒工夫,天後就變成太後了,變得多快啊!”

上官婉兒試探地問道:“新皇登基了,微臣也應該離開這裏了。”

武則天:“那不行。我可以離開,你上官大人是不能離開的。萬裏江山萬件事,除了我,就都在你上官大人的心裏了。先皇說,宗社至重,執契承祧,就是不能中斷了朝政。”

上官婉兒:“微臣遵旨。待新皇有了合適的內侍秘書郎,那微臣就辭了。”

武則天:“那讓新皇帝找去吧。”

裴炎急忙忙進來:“太後。”

武則天:“裴愛卿有事找新皇上吧?新皇在守靈呢。”

裴炎:“不,臣找的就是太後娘娘。”

武則天:“哦,有什麼軍國要事不能決者?”

裴炎:“臣有個請求。”

武則天慢條斯理地坐下:“說吧,裴愛卿。”

上官婉兒冷冷地瞟了裴炎一眼。裴炎從衣袖裏取出奏折,展開來:“臣請天後改授臣為中書令。”

武則天:“那宰相們的位置都要調一調了?裴大人不是在尚書省幹得好好的啊?”

裴炎:“臣再請求另授劉景先為侍郎。另將宰相群議的政事堂由門下省遷至中書省。”

武則天心裏暗驚,表麵上不動聲色,微笑地望著裴炎:“哦,是嗎?”

裴炎:“臣不是要中書省獨尊朝堂,而是朝廷議事,當決且決,不耽誤要事。”

武則天遲疑了一下:“這可不是小事啊,裴愛卿,你容我想一想吧。”

裴炎:“是,臣就在殿外等候太後懿旨。”

武則天仍然不動聲色:“那行啊,裴愛卿先下去吧。”

裴炎將奏折遞給武則天,然後恭恭敬敬行禮:“臣告退。”裴炎退下,門被關上。

武則天突然發作了,她“砰”一聲把裴炎的奏折扔在地上:“哼!”

上官婉兒吃了一驚:“太後,怎麼啦?”

武則天:“這個裴炎,他分明來逼宮了。”

上官婉兒:“逼宮?他這是替誰逼宮啊?”

武則天:“替他自己。”

上官婉兒更驚:“太後,沒這麼嚴重吧?”

武則天:“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裴炎,他要成為大唐的首席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了!”

裴炎等在政務殿外,一臉的沉靜。門開了,阿寶出來道:“裴大人,太後娘娘有請。”

裴炎笑了,笑得很自負,他走進殿內,站在武則天麵前。

武則天淡淡地說:“裴愛卿想得好周全啊!我都沒有想到呢。我就準你所奏,把你裴愛卿調任中書令,把薛元超調到門下省吧。”

裴炎:“謝太後娘娘。”

武則天:“那我也有事要裴大人辦了。”

裴炎:“娘娘隻管下旨吧。”

武則天:“上官大人,記下,擬詔。”

上官婉兒:“是。”

武則天:“一、 安撫李唐皇室宗親。以太後之名義發布。高祖諸子中韓王元嘉進授太尉;霍王元軌為司徒;舒王元名為司空……”上官婉兒飛快記錄著。武則天說得很快:“藤王元嬰為開府儀同三司;魯王靈夔為太子太師。太宗諸子——越王貞加太子太傅……”

裴炎已經聽得昏昏悠悠。上官婉兒的記錄都跟不上武則天說話的速度了。

武則天繼續說著:“二、 調左威衛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狐智通……”

上官婉兒:“娘娘等等。”

武則天:“我說得太快了嗎?”

裴炎:“臣都記不住了啊!”

武則天話中有話:“裴愛卿,你要學會記住,長什麼,都不要忘了長記性。”

裴炎心裏一凜:“是,太後。”

武則天:“好了嗎,上官大人?”

上官婉兒在寫著:“好了。”

武則天慢慢道來:“允準裴炎奏請,改授中書令,將門下省議事堂移至中書省,另授劉景先為中書侍郎。……裴愛卿,我都聽你的了。”

裴炎:“太後隆恩。”

武則天:“都滿意了吧?”

裴炎:“滿意了。”

武則天:“婉兒啊,你把這份口諭記錄,去靈堂,送給新皇陛下過目吧。”

上官婉兒:“是。”

上官婉兒和裴炎都下去了。

武則天看著裴炎的背影,眼神陰沉,但慢慢的,她的眼神變得亮閃閃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因為這一係列的人事變革,讓大唐的軍政大權前所未有地全都掌握在了武則天的手裏,有時候,人的命運就是這樣神奇。

巴州行宮外,一片淒清,一隻夜鳥在庭院的樹上撲棱棱飛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賢在床上驚醒,大聲驚叫道:“刺客,有刺客,有刺客!”張良娣也被驚醒了。李賢驚惶地下床:“來了!來了……”

張良娣:“殿下,誰來了?”

“有人殺我了,來殺我了。”李賢取下掛在壁上的寶劍,更加驚恐:“是、是太後派人來殺我了!闖進行宮來了、來了……”

李賢提劍衝房去,張良娣憂愁地披上衣服也衝了出去。

李賢來到庭院前,瘋狂地舞起劍來:“來啊,刺客!出來!……我看見你們了,都給我出來,出來!”

張良娣奔出殿門,悲哀地看著李賢,眼淚撲簌撲簌流了下來:“殿下,你別這樣,別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