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葬禮的除美國夏威夷當地華人之外,還有從洛杉磯、芝加哥、舊金山和紐約等地聞訊趕來的親友,祖國大陸和台灣、香港等地的友人也雲集於此。張學良始終一言不發,沉默而哀痛地坐在旁邊的輪椅上,他想安靜地送她最後一程。
主持葬禮的牧師是一荻和張學良多年的友人,他發表悼詞說:趙一荻女士當年情願放棄人間的一切,跟隨張將軍軟禁,有如《聖經》裏童女懷孕一樣,是個不可能的使命。然而她卻做了,而且做得那麼真誠,那麼至善至美,那麼讓世人皆驚,那麼流傳青史!她這樣做不為別的,純粹是為了愛。這愛遠比台灣最近流行的《人間四月天》更專、更純、更久遠!她當時真正和漢卿先生互許一個未來,共擔一個未來,這個未來是暗淡的,是黑暗的,但是她無怨無悔;最後在上帝的帶領下,這未來竟盼到了火奴魯魯(夏威夷附近的一個島嶼)明亮的陽光和自由空氣!
是的,一荻的一生便是如此,為愛舍身,不顧一切。
一荻的墓地,坐落在美國檀香山附近寺院的山腰間。這裏距風景宜人的檀香山隻有10英裏,與趙四小姐生前和張學良所居住的夏威夷海濱約有15英裏,人稱神殿之穀。一荻的墓地非常簡樸,然而風景非常美麗,四周一片綠意盎然。就像她自己一樣,素淨而且雅致。同時,她的墓地呈現出一派基督教徒所祈求的莊嚴肅穆,似乎在昭示著亡者聖潔的靈魂。
墓地入口處銘刻著漢字:以馬利內,即基督教用語中與主同在之意,陵寢上的十字架,刻有英文EMMANUEL,此為《聖經》中的希伯文語意與上帝同在!而墓穴旁邊,由一塊塊花崗岩壘砌而成的牆壁上,是一荻生前就叮囑刻上的墓誌銘,那是《聖經》中約翰福音第11章25節中的詩句:複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亦必複活!
一荻是虔誠的基督徒,張學良亦希望她故去的靈魂能升入天國獲得永生。
神殿之穀中趙一荻的墓地,安詳而肅穆地佇立在絢麗的夕陽之下,等待著她深愛的人。
這是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張學良2001年逝世,與一荻合葬於此。他們生不同時,死要同穴,他們的愛情,是一生一世,是生生世世。
被稱為“文妖”的香港作家李碧華,關於愛情,有這樣的描述。
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隻化為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美麗。
那麼張學良與趙一荻,便是那一千萬人中化蝶的梁祝了,所以他們美麗,所以他們是傳奇。
而張學良的原配妻子於鳳至,大概就沒有這樣的幸運了。她是股市中的奇女子,她購買兩棟豪宅,建造豪華的雙人墓地,卻始終等不來她想要見到的人。三個人的恩怨情仇,終於在幾十載春秋過後,漸漸煙消雲散。於鳳至是最先離去的那個人,她用一生的時間去等待,即使與張學良脫離婚姻關係,也始終以張夫人自稱。
當初,她離開大陸來美國治病,卻不想和張學良竟成了永別。定居洛杉磯以後,於鳳至花高價買下兩棟別墅,一處是著名影星英格麗?褒曼生前住過的林泉別墅,另一處是伊麗莎白?泰勒的舊居,兩處別墅相鄰。她把兩處別墅都按當年北京順城王府內家裏的居住式樣裝飾起來,她自己住一處,把另一處留給張學良,她對孫輩們說:“我將所有的錢都用在買房子上,就是希望將來你們的祖父一旦有自由的時候,這別墅就可以作為他和趙綺霞兩人共度晚年的地方。這也是我給他最好的禮物了。”此時的她,還在幻想著與丈夫重聚的那一天。
她將思念通過書信與電話傳遞,即便聯係也有諸多限製,隻能互報平安,她說:“每知他安康,我唯有痛哭。”
她是用情至深的女子,奈何卻無緣成為張學良身邊那個陪他一生一世的人。
愛情,本是兩相情願的事,一個人,再怎樣淒美,又能如何。1990年3月20日下午,93歲的於鳳至在一生的遺憾中閉上了眼睛,她走得如此孤寂和匆忙,來不及見分別半個世紀的張學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