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44號樓(2 / 3)

爛尾樓有個樓牌號“44”,衡城人都稱它為“死樓”,這幢樓在衡城人眼裏就是死的,死得絕無起死回生的可能。二十年彈指間,在它周圍新增了數十幢漂亮的大廈,可它依然是具腐屍。衡城的地產投入達到數百億元,卻從來沒有一分往它身上投,再沒有一片玻璃,一塊水泥往它身上貼,它又是一砣龐大的臭牛糞堆在路中間,人們寧願繞開它也不想去搬挪。

市政部門為了城市整體形象上檔次,絕不願意讓44號樓便成一顆老鼠屎壞了衡城這鍋湯,就在它外圍建了一圈圍柵,再用數萬平米的彩塑布把它整個兒包裹起來。如今看來,它倒是更像個身著奇裝異服的小醜,用怪異的笑容睨視著衡城眾生萬象。

其實,在“死樓”內部有人居住,每當夜晚降臨會有幾扇窗透出暈黃的燈光,在圍柵上有被人扒開的口子,每晚總有數十人從口子裏進進出出。

這些進出死樓的人都是流浪在衡城大街小巷的流浪者,他們也是刀子的房客。

流浪者怎麼變成了刀子的房客呢?這事要從四年前說起。當年,死樓還是流浪者們自由出入的地方,他們白天在街上乞丐,撿破爛,到了晚上就扒開圍柵溜進樓裏隨便找個無門無窗的房間睡,時間長了就自帶被窩席子長住下去了。後來,這些流浪者中間出現三個橫蠻漢子,非要其它的流浪者交錢,不交錢不準人進來住。

流浪於城市的流浪漢們別看有些人就裹條綿被隨便睡在地下通道和某個牆角旮落裏,那隻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會找個旅館之類的最便宜的地方睡覺,因為市政部專門有個部門負責驅趕流浪者,到了晚上就在城市裏巡邏,看到睡馬路的人或者是大半夜了還遊蕩在外又穿著破爛的人就二話不說捉到巡邏車,再把人丟到離城市數十公裏遠的前不見村,後不見鎮的荒野郊外,也不管下雪落雨,丟下流浪漢掉頭就走。這樣驅趕流浪者的行為真不知道給野外留下了多少具無名屍體。

被市政部門驅趕是一個方麵,還有另原因也逼著流浪漢們不得不找安全穩妥的地方睡。衡城的夜晚對於某些有錢人而言是紙醉金迷的消閑時刻,而對於無家可歸,又是老弱病殘的流浪者來說,卻是個凶境。每個太陽落下,月亮統照天宇的時段,那些被市民們遺忘的角落裏平白無故地會有三,四個生命消失,留下三,四具被刀割火燒過的屍體。所以,流浪者一天的生活中,對“吃”這方麵倒不太操心,垃圾桶裏多的是飯店倒出的食物,隻是對“住”傷腦筋。當免費的住宿地變了收費“公寓”後,流浪者們隻得委屈求全,向強蠻者們交納房租。最先霸占死樓的是那幫以姓張的邵陽人為首的,他們一開始一晚隻收五塊錢,過個半年加到七塊,等到兩年後漲到了十塊。

再又過了一年房租一晚十二塊錢時,死樓裏來了個更蠻橫的人,因為看不慣那幫人囂張氣焰,忿而出手,僅憑一已之力便把姓張的那夥人打得落花流水,趕出了死樓。對於此人,衡城的流浪者誰也不知道他從何處來,靠口音才能辨別出他是湖南長株潭地區人士,至於姓氏名誰,他本人不透露,旁人更無從知曉,但見識到他耍刀耍得漂亮,把一片二十厘米長的刀子揮的白光霍霍,氣質恢宏莫有擋者,就是憑著這手刀法把姓張的打敗,所以給他取了外號“刀子”。

死樓又恢複了“零收費”時代。不過,這種好事也沒維持多久,一直住在死樓的刀子也許是因求職無門,生活所迫;也許是看清了死樓的住戶們,看似個個可憐,實質上這些流浪者絕大多數人身上隱藏著不可告人和見不得陽光的罪孽,流浪在外躲避責任,苟活於世。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刀子覺得自己不值得為他們付出,所以,後來也學起姓張的強行向入住死樓的流浪者們收房租。

有了生意就得請幫手,刀子物色了三個有著跟自己相同口音的男子當手下,牛鞭,雙黃蛋,耗子。這三人各有特色,牛鞭長得人高馬大,腦子卻不好使,但誠實可靠稱得上合格的打手。雙黃蛋腦子靈活但思想活泛,屬於不可絕對信任的屬下。耗子介於兩者間,說不出好,也道不出壞來。

刀子帶著三個手下視44號樓為本家房產,經營了一年多時間,並且堂而皇之地把房價提高到十五塊錢。等到刀子老婆進醫院臨產之際,刀子把房價又漲了1塊錢,這不,今晚因為漲價的原因死樓租戶們怨聲不斷。

刀子還沒下樓,三個手下像平常一下守在大樓入口處。牛鞭大聲呼喝,“交錢!不交錢敢踩我的台階,老子打死他!聽到沒有,沒錢都給我退後!有錢的也給我排隊,把錢拿在手上,交一個進一個,按順序來。排隊啊,個個都是大老爺們,連個排隊都不曉得,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