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鞭長得凶悍,一臉的橫肉,身高1米8以上,膀大腰圓很像電視上體育比賽中的摔跤運動員,兩條長腿劈跨站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台階下二十多個流浪漢們,惡聲惡氣地咒罵。
就這架式也令那些流浪漢們害怕,不得不老實地聽從他的命令,捏著皺巴巴的小額鈔票簇擠著列出二十米長的隊列。
不過也有的人猶猶豫豫地想排又不想排,被已經站進隊裏的人推掇出來。有的退到遠處蹲下來,從口袋裏摸出白天在大街上撿集的煙屁股,用髒汙的手指夾著塞進嘴裏點燃,表情麻木地瞧著熱鬧。
有人湊過來嘟嚕道:“房租又漲錢了,昨天還隻要十五塊錢,咯時要十六塊,怎麼不去搶啊他們。”
“小聲點,莫要他們聽到了。刀子下手狠,一出手不是要人斷腿就是要廢人胳膊,你要是嫌活得長了就去跟他們講撒。”回話的人輕蔑的語氣再配上不以為然的神態,一副典型的以垃圾為食,以衡城最低物質需求量而生存的專業流浪者表情,這種異類人群遺忘了常規的世俗意識,以最簡單的生活方式苟活於世,服從於強者,蔑視於更弱者。
嘟嚕的人用餘光瞟向台階上的“死樓”管理者,嘴唇抽搐幾下用更低的聲音說:“聽說刀子老婆要生了,這些天住進醫院裏等產。他漲房租的意思不就是,他生娃子的錢不夠要我們給他湊。哼,冒得良心的人,生的孩兒小心沒屁眼。”
正巴巴地吸著那根大半截長的“芙蓉王”煙的人聽旁邊人吐出毒咒,趕忙起身離開,丟下一句,“你個人嘴太毒,早晚會死在你這張臭嘴上,莫挨我,我怕被你害囉。”隔那人遠遠的後蹲下來繼續過他的煙癮。
嘴毒的人冷笑一聲,說:“我打架沒打贏過人,但嘴巴還沒饒過哪個。”聽到背後傳來動靜,回頭看,見圍柵口子裏鑽進來位比他還瘦一圈的老乞丐,就粗聲粗氣地說:“你個老東西,咯晚了還來尋死?冒看到刀子把房錢又漲了一塊錢,你有錢沒錢?有錢就去買瓶燒酒請我喝一頓,我呢還領你的情。睡麼子床鋪囉,今晚天氣好,等我們喝醉了隨便找個旮嗒角躺一下就行了。聽到冒?老東西。”
老乞丐那一頭又長又亂又髒又濃密的枯白頭發令人刮目相看,衡城的流浪者們就因為這頭白發而記住了他。街上碰到他都會笑中帶罵地召喚一聲“老東西,你好啊,發財了沒?”
嘴毒的人忽然發現老東西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的焦急和恐慌,一下子被感染了似的,心肝尖兒猛地一跳,忙問道:“你怎麼了,怕成咯個樣子,碰到鬼了?”
老東西臉上肌肉和皺皮扭曲著,眼神裏透著真見鬼了的莫名的恐懼,雙手抖篩子般顫振,“死人了咧,死人了咧……。”
“哪個死了?”
“老王死了,……死了。”
“哪個老王?……哦,是哪個經常跟你混的?”
“嗯囉。”
嘴毒的人舒了口氣,說:“是那個老東西啊,怎麼才死啊,他一副病癆子樣不死才怪。剛才看你嚇得這模樣,我還以為你老媽子又從土裏跳出來找你了咧。死了老王又有麼子稀奇的,這年頭活著就是等死,早死早投胎。”
老東西瞪著他,恨恨地說:“你咯毒舌頭,人家老王身體好好,沒病沒災能活二十年,你沒事咒他幹嘛?”
嘴毒的人覺得老東西不可理喻,“你,你,不是你自己講老王死了……。”
“老王死是死幹淨了,但不是病死的。”
“哦,是被人打死的,這也不稀奇啊,像我們這幫人身上髒,那些有錢人看我們就像看臭耗子,稍稍挨近點他們就要踢人。老王是不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人了,這不是找死嗎?!”
老乞丐啐了他一口,說:“毒舌頭,老子在街上混了十幾年,什麼世麵沒見過?老子會被人殺人嚇怕了?那老王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被人打死的,他……他是……。”見過的場麵之恐怖竟然讓老乞丐都不敢說出來。“反正我是不敢再睡馬路上,怎麼樣都要睡樓裏,等明天天亮就離開衡城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挨近衡城。”
嘴毒的人越聽越覺得蹊蹺,拉著他的衣袖問,“快告訴我,老王怎麼死的?”
老乞丐向台階前已排列成隊的人群走去,沒答理他。而他顯然是被老乞丐吊起了胃口,不問清楚不甘心,“你講撒,話講一半急死人了。要不,我請你喝酒,你把老王怎麼死的講實在囉。”
老乞丐煩不勝煩,說:“被鬼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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