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春光正好,李遠之安排了出好戲。
還是同樣的地方,還是同樣的場景,隻是將柳笙換成了柳笎。
被請來了柳笎還有些暈眩,他已經有太久沒見過歌舞升平的景象,也未曾想到昔日故友會再度想起自己,隻不過幾杯酒水下肚,便醉得迷糊。
一群人開始起哄玩樂,這其中自然提到了柳笙。
李遠之言語曖昧,柳笎全無反駁,還笑著回應,不曾想,這一切全部落到了屏風後柳笙的耳朵裏。
柳笙腦子刹那間一片空白,隻回蕩著青樓、小妹、知曉、無用了……幾個詞,她緊咬著嘴唇默默哽咽,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從那一刻,她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坍塌碎裂了。
之後的事情自不必明說,柳笙滿心絕望,既然連最親愛的兄長都拋棄了自己,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她屏蔽了所有感情,毀掉了所有情誼。
賓客散盡,李遠之站在屏風之後,挑眉戲謔:“如何?”
柳笙半晌沒有答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後才慢慢攢出一個笑容,了然一切的漠然蒼白,對著他道:“既然想要,那我的身子就給你們吧,隻是,希望可以再給我一些銀兩,讓我最後能幫……”最終哥哥二字還是沒有說出口,她頓頓道:“幫他……”語罷,兩行清淚滑下臉龐。
滿屋旖旎,卻冰冷如冬。
柳笙在李遠之的身下,玉體橫陳,不著寸縷,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她眼角滑落至烏黑發絲,沒留下一點痕跡,她默默地閉上了雙眼,心裏重複著一個聲音:罷了,這本該然。
此後,柳笙變得越來越放蕩,她的心死了,便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果柳笎依舊不聞不問,或許她還不會走,隻是柳笙沒有想到,柳笎在她變化後幾乎是天天追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變成這樣。
在柳笙看來,偽君子甚至比不上真小人,既然拋棄,又何必來假情假意,她再無法與這個偽善的兄長共處一室,最後終於有一日,她跑了出來,真正的投身於青樓之中,徹底與柳笎斷絕了關係。
這一別,轉眼已過三年。
故事結束,柳笙也慢慢平靜下來,她冷如寒梅的眸子凝視著我:“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我本不願再回想,隻是……”說到此,她堪堪止了聲:“也罷,都是過往雲煙了。”
她的話不像有假,可柳笎亦是如此,這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皺眉說:“是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柳笙神色淡淡:“會有什麼誤會?”
我蹙眉深思,可一時半會兒,又沒特別清晰頭緒,正發愁間,突然靈機一動,既然想不出辦法,那麼,就再看一遍當時的畫麵,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我盯著柳笙激動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用旁觀者的身份,回去仔細看看當時發生了什麼,前提是,我需要窺竊你的記憶。”
她詫異地看向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撓撓頭,斟酌一下,說:“半仙……”
她挑眉,眼中赤裸裸地全是不相信。
我苦著臉問:“是不是不太像?”
柳笙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如寒梅初綻,刹那芳華,她輕聲道:“也罷,既然姑娘你這樣講了,又是替他前來,那便試試吧,反正事已至此,也沒什麼打緊的,隻是,我要如何做?”
我說:“其實簡單得很,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躺下睡覺就行。”
她點了點頭,依言躺下,不多時,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我看著她的睡顏,安靜平和,沒有了白日裏的冷漠高傲,隻有溫柔恭順,一團和氣如同鄰家女孩。
我唏噓不已,若是沒發生這些事,或許她現在還是天真善良得如同個孩子,被柳笎保護在臂膀裏,一直快樂著。
隻是,時間難倒退,往日不可追。
我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將這些思想拋開,捏個訣,潛入了她的腦海。
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一幕接一幕,在我眼前飛快地上演,折子戲一樣。
那一天很容易被找到,我抬腳走進去,一瞬間,朦朧夢幻的畫麵像一麵巨大的水波紋,顫抖起來,而後漸漸近乎實質,穩定而清晰。
我看到了坐在軟榻上的柳笎。
這是他還健全時的模樣,風度翩翩,爽朗清舉,雖然一件粗布麻衣,可仍是氣度朗朗。
我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如此不堪。
仔細觀察一下,他們所處的這間包房極大,簾幔叢生,荼蘼香幽咽,蠱惑人心的味道浸滿了整個房間,靡麗恍惚。
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張八尺寬窄的圓形矮桌,上堆砌著數不清的瓜果美食、瓊漿玉液,在燭火地掩映下,明明暗暗,煞是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