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柳笙父親被貶之後,柳家偌大的家產被抄,奴仆雜役紛紛遣散,原本好好的一個大家族樹倒猢猻散,瞬間變得支離破碎,隻剩柳笎父母及他們兄妹二人,四人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隻得稍稍收拾收拾,把所剩無幾的東西變賣換錢,以謀生路。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柳笙爹還未到末路,依舊能吃些許官餉,一家人不至於被餓死,還買了間不大的屋子,有個遮風避雨的所在。
這在窮人眼裏,其實已經算是不錯,可柳笎家人不同,柳笎娘半瘋狀態暫且不提,柳笎爹可是享受了大半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坦蕩仕途,嬌妻美妾,一夕之間突然失去,心理落差著實巨大。
於是開始日日借酒消愁,可借酒消愁愁更愁,家裏所剩無幾的錢被花的一幹二淨不說,還在上級麵前言語不當,最終被罷免了一切官職,徹底淪為平民。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怨柳笎爹,因為他得罪的人是原先自己的下屬。
換位思考一下,一個長久以來對自己溜須拍馬,奴顏卑膝的人,一朝得以高升,將自己踩在腳下,心情該有多麼的憤怒不滿。而另一方終於能把原上級對自己的羞辱無視回報回去,宿怨得報,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心情怎是一個爽字了得。
這兩種心緒碰到一起,不擦出些激烈的火花才奇怪。
但再說這些也是無用,總之,柳笎爹最後的結果便是待業在家。
這下子,柳家徹底斷了生活來源。
於是柳笎爹又開始變賣家中所剩無幾的金銀器具,並一步步陷入了賭博這個泥沼。
要說剛開始,他也贏了不少錢,但俗話不是說麼,十賭九輸,時間長了,運氣就會不斷下滑,所以他的手氣越來越差,最後幾乎賠得傾家蕩產。
這一事件充分證明,像柳笎爹這種縱橫官場數十年且十分聰明的人,都不能保證凡賭必贏,那更不要說普通人了,所以賭博這種惡習,還是不要沾染為妙。
從雲端一步步跌入地底,柳芫爹脆弱的神經終究崩斷,吃喝嫖賭,坑蒙拐騙,他完全的變成了市井無賴,社會渣滓。
自此,柳家當年的輝煌一頁,被徹底地翻了過去。
父親賭博酗酒,母親瘋癲癡傻,小妹年幼無知,一家子的生機就這麼全都落到了柳笎身上。
柳笎未曾埋怨過什麼,很平靜的接受了這悲慘的現實,在考取功名之前,這個原來的官家子弟為了掙錢,做了許許多多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抄寫詩書,劈柴燒火,漿洗衣衫,隻要有錢掙,他什麼都做。
柳笙看著這般勞苦的哥哥,十分心疼。
那時候,在柳笙眼中,哥哥是天之驕子,如神祇般高貴耀眼,如今卻做這些低賤的事情,她無亂如何也接受不了。
她對柳笎說:“哥哥,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幫你。”
柳笎摸著她的頭頂溫柔地笑:“阿笙,不用擔心我,哥哥一定會考中,到時候,便無需這般苦累。”
柳笙溫順地點頭答應,心裏卻還盤算著,如何能賺些錢幫哥哥減輕負擔,哪怕一點點也好。
於是她背著柳芫,尋問了許多人家可否需要幫工,可她年小體弱,竟無一家肯要的,柳笙無奈,隻得作罷。
可就在這時候,柳家還沒落敗時,柳笎一個名叫李遠之的朋友找上了她。
或許當年這人不算什麼,但現在看來絕對是有權有勢又有錢,而且能在柳家落敗後還主動聯絡,該是多麼善良無私不勢利的好人啊。
李遠之對柳笙說:“我這裏有個能賺錢的法子,不知阿笙你,肯不肯做?”
柳笙聞言頗為高興,忙問:“是什麼?”
李遠之道:“曾聽聞阿笙你極善吹笙,偏巧在下有幾個朋友,頗喜樂器,一直都想聆聽清音,卻苦於沒有機會,如今我見你與柳兄過得著實不易,便對他們提了一提,他們也甚是豪爽,稍一商量,便想出這麼個方法,在欣賞你的技藝之時,順便略盡綿薄之力,不知阿笙你意下如何?”
說白了,就是讓她去給幾個富家子弟吹奏幾曲,在他們閑談品茗時增添些許情趣罷了。
柳笙剛開始有些猶豫,到底這說出去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甚至有些類似於歌妓舞姬,不過思付半晌還是同意了,畢竟這些人向來出手大方,又曾經是哥哥的朋友,應當不會對自己做過分之事,但最主要的原因,不外乎她真的迫切需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