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家宴(二)(1 / 2)

念晴往日裏並未參加這樣的歌舞家宴,起初覺得新鮮,但看著看著,隻覺得紛彩的衣裙上下翻飛,反讓人眼花繚亂。便更覺無聊,輕聲對儀錦耳語道:“我去去便來,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我去更衣了。”

儀錦一手抓著栗子糕,正吃得起勁,隻敷衍地點點頭,便由著她去了。

念晴悄聲走出殿外,夜風微涼,頭腦也清醒了不少,誰知走著,竟來到了荷花池畔。

念晴見一池的淡粉鑲嵌在碧綠間,隻覺心神清爽。一時興起,便叫熙兒退了下去。

念晴微微俯身,輕嗅滿池的荷香。

“怎麼,自己身上就帶著一朵,還要嗅別處的荷香。”

念晴驚異地抬起頭,由於過於突然,頭上的藍寶石發釵順勢脫落了一支。

少年邁步上前,發釵剛好掉落在他的掌心。

念晴有些慌亂,臉頰一紅,定了定神,莊重地俯身行禮:“見過皇太孫殿下。”

由於四下無人,少年便情不自禁地抬手扶住她。念晴愣在原地,既不能繼續下拜,又不想順著他的意思直接起身。

誰知少年俯身之際,嗅到念晴頭上的花骨清香,便忍不住又低下頭,近近地一嗅。念晴察覺到他的舉動,驚愕之餘,心中有些生厭,退後一步,聲音透著冷意:“殿下,時間不早了,臣女要去房中更衣。”

少年出手掙住她:“荷香嫋嫋,自要與人共賞。”

念晴有些薄怒,卻又礙於身份,隻得隱藏起來,隻沉聲道:“殿下身份高貴,自然不缺有人共賞。況且賞花本是風雅之事,若是心不甘情不願,反而落了俗套。”此一番話,既提醒了他少年他們二人身份懸殊,又直抒自己不願與他賞荷。念晴轉過身,心中仍然忿忿的——想起那日在鬧市相遇,他身旁便有佳人相伴,如今又來挑撥她,竟把她當作玩物了麼?

少年冰雕玉琢般的臉上,浮起一絲溫和的笑意,鬆了手,由著她遠走。

念晴快步走到寢室,熙兒已然等候在那裏,見她來了,便奉上一盞清甜的花茶。

“熙兒還是你通曉我的心意,”念晴抿了一口,“方才宴席上的梨花醉雖好喝,飲多了卻頭昏腦漲的,正缺一壺花茶解一解。”

“小姐喜歡就好。”熙兒笑著,顯然對這誇獎很是中聽,“方才宴席上娘娘將蘇繡全都賞了小姐,當真是看重小姐。”

念晴搖搖頭,應道:“逢場作戲罷了。她若真要賞我,大可不必這樣明目張膽。”

熙兒見如此情景,也不好插話,隻在一旁閉口不言。

“回席吧,”念晴飲盡了茶盞,“若是時間太久,便會惹人非議了。”

到了禮元閣,眾人看著歌舞,吃著江南廚子烹製的南方菜,正到了宴酣之處。段虹也已經入席了,見她進殿,隻向她投去友善的微笑。念晴恍惚惚入了席,心下煩亂——方才還是玩弄撩撥,現下又是一副和善的模樣,真是氣煞人也。

太子妃微笑著,端起茶盞:“妾身以茶代酒,敬太子殿下。”

太子的臉上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端起茶盞回敬。

段虹十分伶俐,也站起身來,拱手一禮:“父親,今日家宴,兒臣也敬父親一杯。”說罷飲了一口。因他是晚輩,所以太子不必回敬,隻淡淡地向他一笑,輕輕說道:“虹兒長大了不少,今日在書房幫本王處理政務,便覺長進了。”

太子妃接過話頭:“妾身記得,三年前虹兒被冊為皇太孫時,聖上就對他讚許有加,如今承蒙太子殿下教導,自然精進了。”說著掃了一眼段虹,又徐徐說道:“虹兒是十三歲被冊為皇太孫的,現在算來,今年已是十六了。倒是該在朝中官宦間物色個好人家的姑娘了。”

段虹微行一禮:“兒臣謝母親關懷。隻是如今陛下正在靜養,政務皆交由父親處理,兒臣向為父親分憂。若是此時成婚,恐會讓兒臣分心,錯失向父親請教的良機。‘匈奴未滅,何以為家。’霍去病身為將領尚有如此宏圖,兒臣作為皇太孫,當先為天下之憂而憂。”

太子含笑搖頭:“也罷。你這樣勤勉,怕是也會耽誤了人家姑娘獨守空閨。”

眾人聞聽,便都掩口而笑。太子妃似乎並不見怪,接著說道:“立業是好,但亦要成家。母親並非是要讓你沉溺於聲色。隻是你一天天長大,身邊也該有個留心你飲食起居的人。”

段虹麵無表情:“兒臣謹遵母親教導。”

太子妃微微頷首,向愘心一揚下巴:“開始吧。”轉而又對太子說道:“這些歌舞日複一日,怕是殿下還有虹兒他們也都膩了。不如換一換。”太子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說著,繁雜的絲竹管弦一應都禁了聲,儀錦正想著如何解決麵前的一盤芙蓉糕,突然聽到樂聲止了,低低驚呼了一聲,疑惑地抬起頭來。

清幽的蕭音如從雲外而來,零零灑灑飄入殿內。念晴的麵色微變——她自幼喜愛品簫,已經學了多年,自謂是技藝超眾,然而此蕭音卻遠超於她。驚異之時,不禁探頭看去,但見那青玉屏風掩著一人影,白如霜雪的衣袂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