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例運用對比表現了奶奶對待孫子的不公平;第二例“一斤”與“千斤”對比,寫出了王小林抽打妻子的無情;第三例“實話”與“假言”對比,說明對待朋友應該坦誠相見,但對妻子應該有所保留的道理。
6.互文甲乙兩個(或多個)人、事物或兩種情形同時跟A、B兩種(或多種)動作行為或性質在語義上有聯係,為了行文的簡練、對稱,在結構上使甲和A組合,乙和B組合,但理解時要將甲乙和AB結合起來,互文見義,意義才會完整。賢孝唱詞所運用的互文辭格從結構上看有句內互文、對句互文和多句互文,而以對句互文使用最多。
句內互文的用例如:夫人,你拿上鏡兒把你的麵相照,看一下你老麼我不老?(《李三娘碾磨》)
鴉片煙開花還真好唉看,開紅花來的落白花呀,結了一個骨朵兒圓又圓。
(《珍珠倒卷簾》)
“你老麼我不老”不能根據字麵意思理解為“你老了,我不老”,而應理解為“是你老還是我老,是你年輕還是我年輕”;“開紅花來的落白花”意思是“開紅花和白花,落紅花和白花”:相比之下,更可見互文的簡潔明快。
對句互文的用例如:大烏鴉飛到埂子上,小烏鴉兒兒子著了忙,它又給老烏鴉把食銜到埂子上;大烏鴉飛到大樹上,小烏鴉兒兒子又著了忙,它又給大烏鴉把水度著大樹上。(《丁蘭刻母》)
上例表達的意思是:大烏鴉飛到埂子上,小烏鴉兒兒子著了忙,它又給老烏鴉把食銜到埂子上,把水度著埂子上;大烏鴉飛到大樹上,小烏鴉兒兒子又著了忙,它又給大烏鴉把食銜到大樹上,把水度著大樹上。
左手家把媽媽拿的鞭子家就掄,右手拿的那個刺條家就掄。鞭子一打哩冒血紅,刺條一打哩孽障著就變青了。(《丁蘭刻母》)
上例表達的意思是:鞭子一打哩冒血紅並且變青了,刺條一打哩孽障著就冒血紅並且變青了。
早升問公婆吃什麼飯,晚上問雙親們喝什麼湯啊。(《郭巨埋兒》)
上例表達的意思是:早升問公婆吃什麼飯,喝什麼湯;晚上問雙親們吃什麼飯,喝什麼湯。
三個月你把家書給我捎,五個月你把口信給我帶,你去了就早去早回程啊。
(《李三娘碾磨》)
上例表達的意思是:三個月你把家書給我捎或者把口信給我帶,五個月你把家書給我捎或者把口信給我帶。
多句互文的用例如:東莊要飯狗看門,西莊要去了門關了,南莊要去了沒人了,北莊要去了門頂了。(《任倉埋母》)
7.反語
吩咐手下人役:“你給我大街市上請些好木匠,請著來好好把家這個哥哥嫂子謝忱謝忱為好。”(《李三娘碾磨》)
“謝忱”以正為反,實際是“懲治”,哥嫂虐待李三娘犯下罪行,劉知遠要為妻子報仇,故意說反話。
我說:“來!這個狗賤人嫂子不中用,做下的這個豬湯狗食我都不想用,我來給你母親做一碗,做上你母親充饑寒。”(《小姑賢》)
“豬湯狗食”以反為正,實際是“美味佳肴”,諷刺母親對媳婦的刁難與挑剔。
徐長今媳婦淚紛紛,慢慢攙住了老母親,你的孝順兒子家上了西北蒲州城,蒲州城上逃性命,我忤義種媳婦再把你背上了回家中啊。(《任倉埋母》)
“忤義種”以反為正,實際是“孝順媳婦”。
賊強盜,你十六年天氣,你就當真沒有掙下些什麼功勞?(《李三娘碾磨》)
“賊強盜”實際反映妻子對丈夫的愛。
8.雙關
我是打圍獵來了,我連你的丈夫劉知遠在一個營裏住,一個營裏站,一個鍋裏來吃飯。(《李三娘碾磨》)
劉夫人啊,你聽給你說分明,你的兒子咬臍郎,他是和我同學把書念,你的兒子劉畫王,打圍射獵連我都一樣。(《李三娘碾磨》)
“一個鍋裏來吃飯”、“連我都一樣”都暗示“我”就是“你”的兒子咬臍郎。
見來見來我見來,我和他在一個山上修行來,一個師傅麵前學道來,一個床上我和他安過眠來。(《韓湘子探家》)
“一個床上我和他安過眠”暗示“我”就是“他”——韓湘子。
人家們望月去圓又圓,寡婦兒望月去少半邊。(《李寡婦種田》)
“月少半邊”既說月又指人。
9.設問
賢孝唱詞常在開頭或結尾用自問自答的方式點明賢孝曲目所屬的朝代及二十四孝的第幾孝,有時也設問不孝之人的籍貫,以引起聽眾的注意。
哪個朝裏說賢書?哪位孝裏我論古人?列國手裏說賢書,第三孝裏論古人。
(《郭巨埋兒》)
哪個朝裏麼說賢書?哪位孝裏麼論古人?唐朝手裏說賢書,第九孝裏論古人。(《李三娘碾磨》)
雷擊掉的這個媳婦子是哪裏的人?這個賤婆子忤義種是山東人,造著賢孝上我們涼州區唱著教育人啊!(《丁蘭刻母》)
10.擬人
李鴻信麵耳朵,揪掉一個能行結三個。(《李三娘碾磨》)
此例以人擬物,說人的耳朵跟植物一樣揪掉還可以結出來,以此來表現李鴻信是“怕老婆”。
馬籠頭褲子都遮不住個寒呀,他穿的鞋子沒後跟,身上的虱子餓得嘴大張,蟣子餓得打嗬欠,背的褡褡撈的棍,討嘴要飯上了門。(《三姑娘拜壽》)
“蟣子餓得打嗬欠”以物擬人,寫出了蔣員外又窮又餓的窘境。
11.轉類
我思想你把我送到娘家裏,你去在街上買著吃,大門二門你給我鎖鑰定,各個門上你把封皮封呀,把兩個老鬼你給我扣在門外中,三天不了給他湯水喝,看他們給我做活不做活。(《三子分財》)
“鎖鑰”本是名詞,唱詞中臨時活用為動詞,意思是鎖住。
一模樣同胞下的個姊妹們,酒席的那個宴前去了不了小看人。(《十勸人》)
“同胞”活用為動詞,意思是同胞生。
12.移時
賢孝唱詞的用詞有時時空錯位,將現在的事物移時至過去的時代,造成特殊的語言情趣,使人感到滑稽可笑。
李三春猛聽嚇了一跳,趕緊收拾快出門,趕著來到營門中,她抬起頭來細觀看,丈夫家嘛在營裏站,身穿麼一身黃軍裝,雙手縋住了馬韁繩。(《李三娘碾磨》)
“黃軍裝”是現代軍人的製服,將其移時至唐五代,說劉知遠參軍時穿上了黃軍裝,幽默風趣。
13.仿擬
賢孝唱詞有時仿造新詞,給人以新鮮活潑、生動明快的感覺,有時諷刺,有時調侃,幽默風趣。
把鸚哥攆到河灘中,鸚哥噗嚕嚕地落到那個河灘裏,把雞蛋大的石頭夾到爪子中,突嚕地旋到半虛空,把張三的花花腦子倒了個盡。(《白鸚哥盜桃》)
見來見來我見來,終南山的湘子我一例見來。陰窪裏見了個陰湘子,陽窪裏還見了個陽湘子,草窪裏見了一個草湘子,石窪裏見過一個石湘子,花園裏見了一個母湘子,對麵站著一個的牙湘子。公湘子,母湘子,我不知道小姐問的哪一個湘子?(《韓湘子探家》)
上麵第一例“花花腦子”仿“花花腸子”而來,諷刺張三滿腦子壞主意;後一例仿“韓湘子”造了若幹“×湘子”,起到了調侃和捉弄的效果。
14.頂真
賢孝唱詞有時運用頂真辭格,使句子結構整齊、語氣連貫、增強了節奏感,同時使敘事環環相扣、條理清楚。
茄子帶的辣子,辣子帶的白菜,白菜帶的蘿卜,蘿卜又帶的辣子,辣子又帶的甜菜。(《李寡婦種田》)
15.回環
東莊人不敢往西莊上去,西莊人不敢往著東莊行。(《郭巨埋兒》)
上例反映了天遭糧荒、人吃人的情形,運用回環辭格增強了語言的表現力。
16.序換
賢孝唱詞有時將某一個合成詞語素的次序進行調換,但所指相同,這樣做既避免了重複,又具有諷刺的意味,使人感到巧妙而深刻。
傅作義呀打勝仗,把日本人攆著沒處鑽,日本的總統呀叫天皇,皇天聽著把魂嚇散。(《打西北》)
哥哥說的是個古怪精呀,嫂子說的我生下的是怪古精呀。(《李三娘碾磨》)
17.委婉
賢孝唱詞對於需要避諱的詞語常采用委婉的表達方式,如男女的生殖器官一般說“下身”,表達委婉含蓄。
貓兒放著褲襠裏,家把你的兩個褲腿給你綁著都紮硬,把你下身裏給你挖成一個四不像。(《丁蘭刻母》)
18.移就
賢孝唱詞有時把用來修飾人的詞語拿來修飾事物,將自己的感情直接抒發出來。如下麵例子中的“無情”語涉雙關,既指火吹不著,又指兒女不孝順,無情無義。
東家裏借了一碗麵,西家裏借了個大砂鍋,奶奶點了個無情火,夾住柴把子就吹火。(《三子分財》)
19.曲解
人物對話時,由於一方心神不定或是別的什麼原因而誤解對方的話語,答非所問,賢孝唱詞采用這種方式來揭示人物的內心活動。下麵一例張三賣掉了馬,但卻沒拿到賣馬錢,忐忑不安回到家中,夫妻對話中巧用曲解辭格,將張三的心理表現無遺。
杜金定說是:“丈夫,馬賣掉了嗎?”“妻兒,雞兒我賣掉了。”(《白馬卷》)
20.對偶
紅綠彩紙掛得凶,藍布圍子圍得硬。(《郭巨埋兒》)
此例運用對偶,音節整齊、勻稱,節奏感強,表達凝練集中,概括力強。
(二)涼州賢孝唱詞辭格的綜合運用
賢孝唱詞為了進一步加強語言表現了,收到多重的表達效果,往往將幾種辭格結合起來用在一句話或一段話裏。賢孝唱詞辭格的綜合運用突出地表現在排比與比喻套用、排比與誇張套用兩個方麵。
1.排比與比喻套用
殺殺殺,擋擋擋,殺了個人頭如瓜滾,殺了個人身子如麥捆,殺了個人血照天紅。(《李三娘碾磨》)
此例三個分句排比,其中前兩個是比喻,排比中套用比喻,表現劉知遠殺敵之多。
蹦蹦蹦一跳,劉畫王一看,這個白毛玉兔四個腿子賽彎弓,身上的毛毛賽雪霜,兩個耳朵賽竹簽,兩個眼睛賽燈盞。(《李三娘碾磨》)
此例用四個比喻形象地描寫了白毛兔子的腿、身、耳、目,四個比喻構成排比,刻畫了一個可愛的兔子的形象。
頭不梳脬牛衣,臉不洗賽鍋底,脖子不洗賽車軸,腳不裹是個駱駝蹄,兩手不洗捯糞杈。(《扒肝孝母》)
此例五個比喻分別從五個側麵描寫了頭、臉、脖子、腳、手之髒,組成排比,一個不講衛生的邋遢婦女的形象便躍然紙上了。
老漢燒著糊塗了,顛盹了,炕洞門當成莊門了,茶壺當成煙瓶了,胡蘿卜當成黨參了,癩蛤蟆當成海參了,月亮當成三星了,黑饃饃當成點心了,老婆子的褲衩子套著頭上了。(《三姑娘拜壽》)
此例由七個分句構成排比,其中前六個分句是比喻,表現出老人的糊塗。
西瓜圓圓頭頭兒,頭發韭菜根根兒,眼睛胡椒芯芯兒,嘴嘴汾酒盅盅兒,雞蛋大的個身身兒,麻稈胳膊紋紋兒,金錢大的個手手兒,指頭好像蔥根兒,肚目臍臍坑坑兒,兩個腿腿燈芯兒,粉嘟嘟的個下巴兒,球球就像個海綿把把兒。(《郭巨埋兒》)
此例由十二個分句構成排比,除了倒數第二個分句外,其他都是比喻,從不同的側麵描寫嬰兒,加之“AA兒”這種具有喜愛感情色彩的詞的運用,把嬰兒的可愛表現得淋漓盡致,令人叫絕。
我今個我打死他孩子是泥裏頭的蔥呀,今年無有了明年了生;餓壞母親是佛前的燈啊,一口吹滅也無影蹤。我的夫郎君!我就打死孩兒韭菜樣,前道子割掉後道子長;餓壞我的母親是草上的霜呀,太陽一照就返了光。我的夫郎君啊,我的夫君唉!我打死孩兒門前柴,前月燒掉我後月來;餓壞我的母親是山上的個鬆啊,一斧頭砍掉不起身。我的夫郎君啊,我的夫君唉!(《郭巨埋兒》)
此例排比中套有反複、比喻,將一個賢孝媳婦對婆婆的孝順、對丈夫的傾訴交織在一起,使人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2.排比與誇張套用
我們夫妻們添不上兩三碗水,再加一對老禍害,一頓家添著一擔子多;我們夫妻們下不上半碗兒米,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家下著二升多;我們夫妻們調上半把把鹽,一對禍害一加上,一頓家撈著那麼幾木碗;我們夫妻們調不上半碗醋,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三碗馬勺裏舀著幾馬勺;我們夫妻們燒不掉半捆捆柴,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家攬著牛犢子大的兩個大麥蓋呀。(《三子分財》)
此例由五個誇張句構成排比,將一個不孝順的媳婦的嘴臉揭露無遺。
哪些有個飲了牛的牛蹄窩窩子哩,龜娃子,可深得很啊,我跳到那個牛蹄窩窩兒裏淹死,我可就命歸陰;你但不把你那個老媽媽打著叫尋無常,有包了棉花的個棉花包子哩,軟活得很啊,我可碰死到那個棉花包子上,命歸了陰啊;你但打著不叫你的媽媽把無常尋,等到明個清早晨,我帶做飯著,帶燒火著,縋著那個風匣杆子上,我可吊死命歸陰啊。(《丁蘭刻母》)
此例由三個誇張句構成排比。“牛蹄窩窩兒裏淹死”、“碰死到那個棉花包子上”、“縋著風匣杆子上吊死”以誇張的手法寫出了一個不孝順的媳婦對丈夫的威脅,三種死法寫出了她的矯情,極具諷刺意味。
涼州賢孝唱詞在語音修辭、詞彙修辭以及修辭格的運用方麵所表現出來的成就是突出的,由此我們可以看到賢孝演唱者對涼州方言的熟練的駕馭能力,同時也可以看到一種方言的表現力。賢孝演唱者紮根民間文化的土壤,其語言的運用集中體現了涼州人口頭語言的表現風格,同時也體現了民間文學的語言特色。深入地挖掘涼州賢孝唱詞,對於研究民間口頭文學的語言風格也具有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