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涼州賢孝唱詞修辭現象分析(2 / 3)

天是一個寶蓋地是池,人來到世上是混水魚。(《遊地獄》)

賢孝唱詞暗喻辭格所用的喻詞除了“是”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形式,那就是本體和喻體共處於一個分句中,由動詞將它們連接起來,從語義上講,本體是動作的受事,喻體是動作的結果。

嫂嫂,哪怕你把我攤上個肉夾餅,唉,想著反穿羅裙別嫁旁人那是萬不能!

(《李三娘碾磨》)

杜金定抬起頭來一看,張三眼睛揉著個燈盞。(《白馬卷》)

忙了雷部裏大將軍,哢嚓五雷響三聲呀,沒頭的孤魂見閻君,身子擊了個焦火棍,人頭提上送到她的娘家門。(《三子分財》)

上麵第一例“我”是本體,“肉夾餅”是喻體;第二例“眼睛”是本體,“燈盞”是喻體;第三例“身子”是本體,“焦火棍”是喻體。

(3)借喻借喻的本體不出現,隻有喻體。

青樹葉也落,黃樹葉也落,娃娃麼如今也就留不得,留母親麼就不能留娃娃,要娃娃就不能要母親。(《郭巨埋兒》)

一個蛇啊,脊梁裏背了老母親,钁頭鐵鍁拿手裏中,趕著要上祖墳塋。(《任倉埋母》)

我東門沒有出過,西門沒有進,掐掉頭的蒼蠅叫我哪裏去?(《李三娘碾磨》)

上麵第一例“青樹葉”比喻孩子,“黃樹葉”比喻母親;第二例“一個蛇”。

比喻任倉,他要背著母親去活埋,以“蛇”喻他殘忍狠毒;第三例“掐掉頭的蒼蠅”比喻“我”無路可走。

明喻、暗喻和借喻是比喻辭格的常式,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變式如縮喻、較喻、引喻、反喻和博喻等,這些變化形式在賢孝唱詞中也有不同程度的運用。

(4)縮喻縮喻主要采用定中結構形式,本體是中心語,喻體是修飾語。

雞蛋大的個身身兒,……金錢大的個手手兒。(《郭巨埋兒》)

天遭糧荒真苦情,鬥米大價了不成,街上的紙薄的個燒餅兒賣著三百錢。

(《李三娘碾磨》)

誰若遇下這個機器嫂子真可憐,三鬥糧食要下九鬥麵。(《李三娘碾磨》)

上麵第一例用“雞蛋”比喻“身身兒”,用“金錢”比喻“手手兒”,同時用“大”點明其相似點;第二例用“紙”比喻“燒餅兒”,同時用“薄”點明其相似點;第三例用“機器”比喻“嫂子”,形象地說明她把小姑當做機器一樣使喚,她的殘忍、毫無人性躍然紙上。

(5)較喻賢孝唱詞中的較喻喻詞有“賽(如)”、“比”、“不如”等,“賽(如)”、“比”。

強調喻體的程度不如本體,“不如”強調喻體的程度超過了本體。

雲裏頭的日頭洞裏頭的風,後老子的指頭賽鐵釘。(《丁蘭刻母》)

新打的莊子就四四方,風水寶地好地方,蓋下的院子賽廟堂。(《三姑娘拜壽》)

兒和女好喲,兒和女好,兒和女賽如山中的鳥。(《三姑娘拜壽》)

這些人在陽間大鬥小秤編了人,陽世上得下的狠心病,編人的心比驢的狠呀。(《遊地獄》)

軍隊上當兵不如個雞,誰叫你當兵吃糧去?(《李三娘碾磨》)

(6)引喻引喻不用喻詞,基本格式有兩種:本體加喻體或者喻體加本體。賢孝唱詞中的引喻兩種格式都有,但以本體加喻體為常。

西瓜圓圓頭頭兒,頭發韭菜根根兒,眼睛胡椒芯芯兒,嘴嘴汾酒盅盅兒,……肚目臍臍坑坑兒,兩個腿腿燈芯兒。(《郭巨埋兒》)

用“西瓜”比喻“頭頭兒”,喻體在前,其他五個分句都是本體在前的引喻。

前頭的箭頭子嘩啦啦啦滴雨點,後頭的催陣的老哥拿的大刀趕。(《李三娘碾磨》)

你看頭上的青絲叫家剪著沒一根,頭一個葫蘆呀不像一個好女人。(《李三娘碾磨》)

上麵第一例把“箭頭子”比作“雨點”;第二例把“頭”比作“葫蘆”,是說頭上沒頭發。這兩例都是本體在前的引喻。

(7)反喻反喻是反麵設喻或正反兩方麵設喻,具有正反對比的修辭效果,一般采用喻詞“不像”、“不是”等。賢孝唱詞中反喻的用例比較少。

我的娘家人不是饒你的人,我的娘家人不是省油的燈。(《丁蘭刻母》)

(8)博喻博喻是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喻體來比喻一個本體的比喻辭格,博喻從多個角度、多個側麵設喻,能更充分地發揮修辭的功效,增強語言的表現力和感染力。賢孝唱詞中博喻的用例比較少。

家把我的娃娃見了罵的是‘脬牛的卵子餘外的耷拉皮’,‘馬後頭的草包帶犢子’。(《丁蘭刻母》)

賢孝唱詞利用各種形式的比喻辭格,使語言形象生動,引起聽眾豐富的聯想,給人以鮮明深刻的印象,增強了表現力和感染力。

2.排比

從語言的結構看,賢孝唱詞所運用的排比辭格有句子成分排比、單句排比、複句排比和語篇排比四種。

(1)句子成分排比

喲喲喲,我的這個喂狗的、喂狼的、害喪的、害癀的,你這個漿水缸子裏歇涼嗲。(《小姑賢》)

你把我丟到你的家中,倒灰、掃地、攪糞、壓圈我給你都幹上,總比你尋上個旁人強半拉。(《扒肝孝母》)

(2)單句排比

單句排比在賢孝唱詞中運用得很普遍,有三句排比的,也有四句排比的,甚至還有九句排比的。

兒女在父母身上不孝敬,虧爛了娘連老子的養育恩。羊羔吃奶雙膝跪,烏鴉能報娘的恩,鸚哥盜桃孝母親呀。(《三姑娘拜壽》)

吃飯要吃家常飯,穿衣要穿粗布衣,要妻兒要要個賢良的妻,我的丈夫啊!家常飯吃著飽哩,粗布衣穿著老哩,賢良妻兒要著好哩,我的夫郎君唉!(《小姑賢》)

想吃羊肉退骨頭,想吃豬肉膘分厚,想吃雞肉碼子上抽,想吃牛肉還噗黃酒。

(《三姑娘拜壽》)

你看我就整整靠了三天整,肝花心呀餓著搖鈴哩,腸子餓著叫我擰繩哩呀,肋巴餓著搭棚哩,我的腦袋餓著叫我困疼哩。(《三子分財》)

我愛下林英女就人排場,我愛下你的青絲長得如墨染,愛下了你的兩道眉毛彎又彎,我愛下你的杏核兒眼睛就圓又圓,我愛下你的箭杆鼻子長得端,愛下了你的兩耳墜腮掛金環,我愛你的銀盤大臉粉團團,愛下了你的尕尕金蓮兩寸半,我愛你高樓上喧著睡給一晚上,明日個我走待了給你把信帶上。(《韓湘子探家》)

(3)複句排比

賢孝唱詞中所運用的複句排比往往跟比喻辭格套用。

我們夫妻們添不上兩三碗水,再加一對老禍害,一頓家添著一擔子多;我們夫妻們下不上半碗兒米,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家下著二升多;我們夫妻們調上半把把鹽,一對禍害一加上,一頓家撈著那麼幾木碗;我們夫妻們調不上半碗醋,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三碗馬勺裏舀著幾馬勺;我們夫妻們燒不掉半捆捆柴,加了一對老禍害,一頓家攬著牛犢子大的兩個大麥蓋呀。我說這個禍害吃得多,鍋裏煮不上一鍋不得行。(《三子分財》)

(4)語篇排比

語篇排比是一連串的排比句構成的段或篇,賢孝唱詞中所運用的語篇排比是排比句構成的段,往往跟比喻辭格套用。

我的母親呀——我的老母親呀!你要打死我媳婦沒要緊,氣壞了你母親叫誰擔承。你今個打死了我媳婦是個腳跟皮,褪掉一層一層起;氣壞了你母親是個窗簾紙,天陰下雨叫你多乎續。我的母親——我的老母親!你就打死媳婦韭菜樣,前道子割掉後道子長;氣壞你母親是個草上的霜,太陽一照就反了光。我的老母親呀——我的母親呀!打死媳婦門前的柴,前月燒掉後月來;氣壞你母親是個山上的鬆呀,一斧頭砍倒也不起身。我的老母親——你就打死我媳婦沒要緊,氣壞你母親誰擔承。(《小姑賢》)

再說那個夫人李三春,帶推磨著比住磨兒就把哥哥嫂子恨。上扇子是哥哥李鴻信,下扇子是嫂子一丈青,糧食好比是我李三娘,你看把我給得難不難!抽子啊好比嫂子一丈青,攔著磨口裏攔得硬,苦害的我婦人李三春。磨口係是哥哥李鴻信,磨杆子是嫂子一丈青,你們夫妻們兩個你看心太狠,把我李三娘給得我就多難辛啊。碾上一又一,你看把我李三娘給的我就難不難啊。羅兒是嫂子一丈青啊,羅架子是哥哥李鴻信,麩子啊好比是我的丈夫劉知遠,麵粉是我婦人李三娘。李鴻信一丈青你一條心喲,白麵連麩子你怎麼給我往著兩離分。你看白麵連麩子給我兩離分,麩子和白麵怎麼不想分啊,夫婦見麵能行隔幾春,麵離了麩子我怎麼難得很,兩把手揉來木棒子又擀,切刀把我剁成一個碎點點。鋼刀好比嫂子一丈青,你看把我李三娘剁成一個碎紛紛啊,下著滾水頭怎麼鬧嚷嚷啊,這就難了我苦命的李三娘。叫聲我的麩子呀你快回來,你和我麵粉就快相逢來呀。

(《李三娘碾磨》)

賢孝唱詞運用排比辭格,加強了語言的氣勢,增強了說服力和感染力,使情感抒發淋漓盡致,同時也使唱詞更具節奏感和旋律美。

3.誇張

賢孝唱詞以誇張辭格來增強語言的力度,抒發強烈的感情。唱詞中既有擴大誇張,又有縮小誇張。

(1)擴大誇張

郭球萬來罰你,罰給你三萬兩黃金三百擔米,給給叫郭巨的母親吃。(《郭巨埋兒》)

郭球萬因為嫉妒侄子郭巨挖坑得寶而誣告郭巨,縣官得知詳情後罰郭球萬說“三萬兩黃金三百擔米”,顯然是誇張,演唱者以此表達對郭球萬誣告孝子的憎惡和他得到應有懲罰的痛快。

殺了個天也紅,地也紅,土也紅,草也紅。(《李三娘碾磨》)

此例用誇張辭格表現了戰場的慘烈。

(2)縮小誇張天遭糧荒真苦情,鬥米大價了不成,街上的紙薄的個燒餅兒賣著三百錢,街上的小豆兒毛線兒穿,一串串五個小豆兒賣著人的十五個錢。(《李三娘碾磨》)

燒餅薄得跟紙一樣,既是比喻,又是誇張,寫出了荒年食物的奇缺、物價的高漲。

給她三寸鞋麵,叫她做上鞋三雙,給上她三根半扣線,滿幫子的花兒都紮上,剩下的拐拐旯旯叫她繡個花兜兜呀。(《李三娘碾磨》)

李三娘的嫂子一丈青給了她三寸鞋麵、三根半扣線要她做三雙鞋,紮上滿幫子的花兒,顯然是不可能的,極言給的做鞋材料少,目的是為了表現一丈青對李三娘的刁難及其心腸的歹毒。

4.反複

反複辭格不但可以加重語勢,使強調的內容更突出;而且可以加強敘述的條理性,增強節奏感,便於抒發強烈的感情。賢孝唱詞中的反複辭格有連續反複和間隔反複兩種形式。

(1)連續反複連續反複所重複的詞語或句子一前一後連續出現,把強烈深厚的思想感情充分地表達出來。

第二聲把老漢哭的:“老伴兒啊,我的老伴兒啊,老伴兒啊……”(《丁蘭刻母》)

家把媽媽按住左手拿的牛鞭打,右手家把媽媽拿的刺條打,鞭子一打哩,我就啪、啪、啪!刺條一打哩,孽障著就刷、刷、刷!(《丁蘭刻母》)

五炷香我上給五星君,六炷香又上給南鬥六星,我的老媽媽你聽,我的老媽媽你聽。(《丁蘭刻母》)

小冤家你快把那個邋遢婆你休掉吧!休掉吧!(《扒肝孝母》)

(2)間隔反複間隔反複所重複的句子不是一前一後連續出現,而是中間隔有其他句子,賢孝唱詞中的間隔反複往往增強了抒情的條理性和層遞性,便於思想情感得以淋漓盡致地表達。

你說喀邋遢不邋遢!鼻子擤下了鍋頭上擦,虱子摸下來案板上掐,你說她邋遢不邋遢!(《扒肝孝母》)

我的夫郎君——我的夫君啊!三番兩去你自管裏去,把我了丟到你的家裏給你當奴使,紅綾被兒象牙床你們來了安眠,馬棚下鋪麥荄我也情願。我的夫郎君——我的夫君啊!吃飯要吃家常飯,穿衣要穿粗布衣,要妻兒要要個賢良的妻,我的丈夫啊!家常飯吃著飽哩,粗布衣穿著老哩,賢良妻兒要著好哩,我的夫郎君唉!

(《小姑賢》)

5.對比

賢孝唱詞為了突出表現某一人或事物,有意將他(它)和其對立麵放在一起說,以表達思想、抒發感情、說明事理。賢孝曲目《男光棍》中運用了較多的對比辭格,男光棍跟“有老婆子的人”一對比,其艱辛不言自明。

有老婆子的人家吃的是糯米粽子包冰糖,老兩口咱們吃著來喧謊;光棍漢就喝著點點小米湯。有老婆子的人了活著把端午過,男光棍過不上個五月端午節。(《男光棍》)

有老婆子的人家都吃的是麵條飯,男光棍喝著點點糊糊飯啊。(《男光棍》)

娃娃,娃娃,你的媽媽活著你穿花鞋,沒個媽媽了雪窩裏精腳怎麼跑。(《男光棍》)

喝酒喝給了整一天,酒喝著日頭落了回家鄉,抬起頭啊門鎖著,門開開他又冷蹲著,坑上摸去了又冰冷著,熱身子就爬到了冷炕上,沒個老婆子冬天連個燙炕都沒人給他填啊。(《男光棍》)

哭了一聲鞋在哩,人不在,娃娃,穿了這雙花鞋的正是你的媽媽來呀。(《男光棍》)

尤其是上麵後兩例,充滿了濃濃的抒情意味:“熱身子就爬到了冷炕上”深刻反映了沒有女主人家庭的慘淡與冷清;“鞋在哩,人不在”更有一種“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感慨。

其他曲目中的對比用例如:上壽整整一天整,蔣家奶奶做事理不通,大姑娘的娃娃嚎一聲,給的是點心剝掉皮,娃娃嚎著哄不住。二姑娘的娃娃就哭一聲,給的是雞蛋吃黃子,這個娃娃還嚎著哄不住。三姑娘的在破馬棚底下動哭聲,蔣家奶奶起了身,回來到了破馬棚,給了就一片蘿卜兩根蔥,辣著娃娃就直了聲。(《三姑娘拜壽》)

鞭條沒有一斤重,打到身上怎麼有千斤。(《小姑賢》)

人人曾說,個個又講:“對妻子不說實話,對朋友不說假言。”(《任倉埋母》)